“老板,要两碗红枣粥,一碗多添红枣,一碗不需加。”
老板习惯了李素青的这种奇怪请求,于是把一碗里的红枣舀入另一碗,但价格依旧不变。
老板自然知道这个李素青是个怪人,怪到街坊邻居、贩夫走卒都觉得他是个「俗世奇人」。
他的行为举止,言谈作风,明明不像正常的人,但在他的逻辑下,大家反而觉得他这么做是正常的。
老板点起一根烟,忆起了从前:
“往生堂边有两棵树,一棵是桃树,另一棵也是桃树。”
别的人都说不准李素青犯了什么癔症,就请堂主胡桃来看一看情况。
胡桃先在少年眼前晃了晃手,然后直勾勾地眼对眼看着李素青说道:
“醒醒,只有一棵桃树!”
“你到底看到什么啦?”
李素青同样抱着认真地态度回答:
“两棵桃树,一棵是真的,另一棵也是真的!”
胡桃惊讶地捂住嘴,愣了半晌,又无奈地笑道:
“错了,没有桃树,一棵有没有!”
“一棵是假的,另一棵也是假的。”
少年伸手越过胡桃的肩膀,一边指,一边询问胡桃:
“是么?那后面是什么?”
胡桃顺着少年所指方向,略一回头,就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两棵桃树。
“怪了,我的「记忆」出现问题了么?”
最后,少女推搡着愣神的李素青离开。
附近一棵树也没有。
…………………………
老板掐断了烟蒂,也掐断了回忆,他看着正在用勺子扒愣稀粥的少年。
“哦,他的小伙伴来了。”
一袭正装的紫发少女拿着厚厚的文件,在少年的对面落座,一边喝着加量红枣粥,一边查点着那些文件。
“唉,年轻就是好啊……”
老板感慨一声,那道叹息就像「建安七子」的诗歌一样慷慨悲凉,食客越来越多,他这里也就愈发热火朝天。
总之,刚才眼之所见、耳之所闻,不过是老板片段的「短暂记忆」。
那只是一个小插曲罢了,他的感慨掀不起什么风浪,也终究被人遗忘。
“吸溜吸溜……”
豆腐脑、豆浆的吮吸声,油条的烹炸撕裂声,这是早餐店前的主旋律。
繁忙的清晨,奠定起了一天里忙碌的基调。
在那忙碌的日常里,「大枣小米水饭」一类的清汤寡水的食物,也自有风味。
尤其是对无法忘记的少年来说,那些高油高盐的口味早就凝固在记忆里了。
再吃也是那样,倒不如最佳选择的这些清淡的饮食。
清单口味也不错,倒算是调养性情了。
刻晴喝着加量红枣粥,素青喝着小米水饭,二人又买了红豆馅的豆沙包,抓紧时间品尝。
紫发少女拿出一封信件,对少年说到:
“素青,你的几篇论文成功都被素论派的顶刊收录了,这是审稿人给你寄的一封信件。”
李素青拆开信封,展平信纸,看到了一封邀请信。
“审稿人:居勒什?”
少年记得清楚,这个「居勒什」应该是素论派的大佬,就是带出「大风纪官」赛诺和「蔷薇魔女」丽莎的那位大佬。
“唔,让我看看信里写了什么?”
“这套论文组的意义,在于揭示了人类除了‘酸甜苦咸’之外的第五种味觉——「鲜味」,同时开发了提纯物质的「新型结晶法」,”
“这使得不依赖岩元素的「结晶」技术取得突破性进展,同时以历史的考据研究,说明了传统工艺提鲜的本质……”
“须弥是智者的国度,也是学术的乐园。听说作为投稿人的你才十七岁,在此,我诚挚地建议你报考「素论派」的「元素学与元素工程专业」。”
“届时,我将作为导师,指导你更好地进行学术研究……”
哦,这下是“招生组老师”居勒什来挖生源了。
李素青虽然前世只是高中水平,但他也知道生化环材是天坑啊!
但是,在须弥的话,自己还不是很了解相关信息,只能了解以后再等等看了。
毕竟,「素论派」主攻的方向是「元素学与地脉理论」,准确的说,其实就相当于「化学与地质学院」。
自己穿越前只有高中层次的化学水平,对地质学的了解也仅限于「自然地理」的皮毛。
他能在这个七元素的大陆闯到什么地步,那就全凭造化了!
土木老姐刻晴忙得很,她目前还没就职玉衡星,还处在艰苦的各处实习中。
少女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圣遗物」:
嗯,后悔帽、生死图、刻薄墨、岁月斗、无情刀、绝情笔、索命尺、轮回帚……
齐全,完活!
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吃完早饭就消失在桌前,提溜着一个豆沙包,李素青也不知道她去做什么了。
罢了罢了,自己还有事情要忙。
譬如……应对「20年味精专利」期限内,可能打响的「污名化舆论战」。
呵,像什么“狮油辣条”,还有“老太太用嘴啃脱骨的凤爪”……
面对一面倒似的味精产品,其他人不眼红,不想来分一杯羹,都是不可能的!
…………………………
“这里,真的有这条巷子吗?”
李素青在外走访,了解味精销售情况与人们的评价建议后,准备走回往生堂。
“按照我记忆里的路线,前面不应该是往生堂吗?为什么夹了一条这么小的巷子?”
巷子蜿蜒曲折,长约数百米,最窄处一米多宽,最宽的地方不过两米,地上铺着板砖石块。
这条巷子回旋曲折,就像螺蛳壳的纹路,而有一处恰恰开门的屋子正好在这条巷子的顶端,看不清那是什么店面。
“噫……我毕竟曾经也是相信唯物主义的仙人,虽然已经不是仙人,”
“但诚如刻晴所说,万事万物并不是超自然力量的把控,而都是事出有因,并不会凭空诞生。”
李素青一边摸索着暗处的墙壁,缓缓前进;又一边暗自说道:
“有因必有果。”
“这条巷子虽然诡异,但还是去前面看看罢。原地不动就只会坐以待毙,而不能回到往生堂。”
这里没有灯,歪歪斜斜的木杆上刻着什么“螺丝结顶”,雾气氤氲着蓝红交汇的紫光,就像赛博朋克风的霓虹灯。
小路又长又窄,好像进去了就无法出来。
待到少年行至巷尾灯火通明的小屋,才看清眼前这个古色古香的小屋。
屋旁的牌匾架子前书二字:
「卜居。」
小屋前罩着紫色布匹,布匹上绘着鎏金色的星盘,看起来古怪而稀奇。
少年心中惊疑不定,却看到小屋的门扉无风自动,缓缓打开,像是一出完美的「空城计」。
悠扬的琴声自阁楼传来,三三两两的人在洒扫地面,一旁有礼貌的小童,带着坦然之色候人入内……
这是李素青的想象,梦中三千年的记忆碎片,让他逐渐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现实里只有漆黑的屋内,逼仄得如同蛰伏起来、择人而噬的恶兽。
卜居?它想卜什么?
是大小六壬、紫徽斗数、麻衣神相、塔罗星占、奇门遁甲之类的测命玄术?
还是太卜司的穷观阵那种超算,可以依据「时间、空间、因果」的数据,有限前知未来的方向?
“请进。”
不分男女的声音响起,恍恍惚惚,杳杳冥冥,又像是年老者的一声叹息,又像是妙龄少女的嗔笑,玄奥悠远。
少年走入门中,却看到高冠博带的卜者已经坐好,卜者身前为他留了一个蒲团,然而李素青看到那卜者的面容,便觉得有些好奇。
人都有眼、耳、口、鼻等等这七个窍孔,用来看东西、听声音、饮食与呼吸,唯独这个卜者脸上,好像笼罩着蒙蒙雾气。
朦朦胧胧,无所定踪……
虽然看不清本貌,但让人觉得「无相」本就是这卜者的面容。
不可拨云见日的「浑沌」卜者?
这是什么情况!
少年开口道:
“我有所疑惑,希望由您来测度。”
眼前的卜者白发垂落,一手轻掌书页,一手随意拄脸,一副纯黑幕布落于身后,上着金丝银纹绘成的星芒图。
那卜者掀了掀自己的黑纱镂花轻纺帽,摆正蓍草、拂净龟壳说:
“那么,您有什么赐教的啊?”
少年看着卜者身前的烛台,星角吊灯,跳动的灯火,以及散发星海银河光晕的小桌布,回答道:
“我观您神采非常,应当是具有大神通的能者,不知可否请您替我卜算命运呢?”
卜者轻笑,显然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于是轻叩龟壳,用蓍草排开纸牌,好奇地接着询问道:
“那么,你希望我算的准些,”
“还是不准一些呢?”
嘶……要算的准,还是不准?
这样的问题,着实有点奇怪,难道她真的对一切事物了然于胸么?!
少年选择用另一种方式回答:
“我听闻世上有一种强大的生物,名唤作「拉普拉斯妖」。”
“它能知道某一刻所有「自然运动的力」和所有自然构成的「物件的位置」,假如它也能够对这些数据进行分析,”
“那世界上最大的物体,到最小的粒子的运动都会包含在一条「简单公式」中。”
“对于这妖物来说,没有事物会是含糊的,而「未来」只会像「过去」般清晰地出现在它面前。”
卜者已然抽出一张纸牌,轻笑道:
“知一切过去果,算诸般未来因?”
“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