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没有钟表,德菲曼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他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感觉已经无法主导自己的生活。
他沮丧的将脸埋进双手中,不停地深呼吸。
初见的时候她穿着黑色的长裙,那时候她的面具还没有这么精致,是最简单的那种类似面具,很魅惑。
那时加布里埃尔以为她是迫于生计在这里兼职的可怜女孩。
他的人生一直循规蹈矩,一直活在父母的规划中。
在国际小学结交同一阶层的朋友,中学时读私立男校,然后顺利进入国际一流学府攻读学士和硕士。毕业后进入家族企业,逐步接手公司业务,并在家族的安排下和一个身份相当的贵族小姐结婚,共同抚育后代,度过完美得堪称模板的一生。
不出意料的话,这位高贵的女士应该有和他相似的成长经历,或许还是个热衷公益和女性权益的高知分子。
在这之前,他们不介意让加布里埃尔和其他适龄的女性交往,但最终他总要和合适的人在一起。
毕竟,王子只会迎娶公主。
就连灰姑娘的父亲,都是身份高贵的公爵。
即便在童话里,贵族也不会和平民通婚。
加布里埃尔很早就接受了属于自己的命运,他很清楚如果自己不想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就必须按照既定的路线去度过自己有限的生命。
他的生活中不需要真挚而充满变数的爱情,比起这个,永恒的财富和地位才显得更加重要。
然而他的信仰在他遇见那个神秘的女人时,瞬间崩塌。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丝毫准备,他就这样义无反顾的被一个他甚至没有见过的人诱惑。
从此的每一个筋疲力尽的夜晚,他都能听见魔女在窗台上唱歌,带着鞭子挥动时空气被抽痛的声音,轻轻的落在他身上。
加布里埃尔知道自己病了,而且无药可医。
他沉湎于无法启齿的梦境中,时常在一片潮湿中醒来,自我厌弃般的远离了家人,他无法面对的不止是家人关切的目光,还有自己不敢直视的欲望。
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悲伤而绝望的坐在黑暗的角落中,泪水打湿了他长长的睫毛,像珍珠一样挂在睫毛上,轻轻一动就争先恐后的掉下来。
“你看起来好难过。”
轻轻的叹息声唤醒他的神智,他慌乱的擦去泪水,却发现越擦越多,只能狼狈的转头,希望她不要看见。
鸢尾夫人的手指带着轻微的凉意,像刚刚从雪山中走出来。
“你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秘密吗?”
她一进门就看见他躺在沙发上,不安的扭动着身体,连抱枕都被眼泪打湿,看起来十分可怜。
德菲曼用力摇头,心酸却在此刻汹涌袭来,狞笑着要将他拖入深海。
他感到自己即将窒息,双手无助的在空中挥舞,大声呼喊着救我。
一双柔软却强势的手握住他的双手,妥帖的放在胸前,空出一只手轻轻抚摸他汗湿的额角。
“没关系的,我在这里,你什么都不用害怕。”
德菲曼尖叫着从噩梦中醒来,浑身上下湿得像刚从海里逃出来。
他惊魂未定的看着满脸温柔的鸢尾夫人,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他的脑子很不清醒,他扑上去紧紧抱住她结实的手臂紧张得一直在抖。
“没关系的,我一直都在。”
这大概是德菲曼听过最动听的语言,他足足抱了好几分钟才慢慢松开手,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对不起。”
“不用道歉,在我面前你不用假装坚强。”她托着他的脸,仔细擦去他脸上残余的泪水。“我很喜欢你表现出来的信任和依赖,这让我觉得你发自内心的认为我很重要。”
德菲曼不发一言的看着她,迟疑着趴在她的肩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迷途的船只终于找到能够遮风避雨的港湾。
休息了一会儿,鸢尾夫人让他从墙边的橱柜里挑一些喜欢的玩具带回去。
当他看见“玩具”长什么样之后,兴奋得眼睛都亮了。
“选什么都可以吗?”
玩具的种类很多,只要想一想这些东西会用在自己身上,他就觉得身上火辣辣的。
除此之外,橱柜里还有一双白色的薄纱手套。
德菲曼精心挑选了几样放进汉斯提前准备好的盒子里,最上面放上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我选好了。”他站在那里,像个等待奖赏的好孩子。
可爱像一颗子弹,瞬间击中鸢尾夫人的心脏。
她顿了顿,再次笑了起来,招手叫他过来。
德菲曼现在已经很习惯了这种召唤小动物的动作,兴高采烈的捧着盒子在她面前单膝跪地。
下一刻她的吻就落在他的唇角。
德菲曼下意识的想要偏头追上去,却被鸢尾夫人用一根食指拦住。“我没有允许你碰我。”
一触即分的触感让人生出占有的欲望,他想要得到更多。
德菲曼难耐的舔了舔唇瓣,目光紧紧粘在她的唇上,想知道口红除了颜色不同,口味会不会有区别。
德菲曼跟在鸢尾夫人身后一步距离,眼神时刻不离,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个训练有素的奴隶。
汉斯站在电梯前将钥匙奉上,一起送上的还有一枚黑曜石的胸针。
据德菲曼所知,这枚胸针意义重大。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胸针,“你确定这是给我的?”
“当然,是夫人让我拿过来的。”
鸢尾夫人拿着胸针在他胸口比划了一会儿,退后半步认真审视,微微蹙眉,她觉得还是口袋巾更适合他。
“把这个改成领针。”
德菲曼在前排开车,嘴角高高扬起,高兴得不得了,虽然自己没有休息室,但莱恩也只是大溪地,自己却拥有黑曜石。
“专心开车。”
“知道了”德菲曼的声音尾调上扬,要是长了尾巴,这会儿恐怕已经摇出残影。
可他只是一只可爱的小海豚,因此只能用高亢的叫声表达自己的喜悦,放在摘下面具的加布里埃尔身上,便是他克制不住的在车载音响的伴乐下,哼唱着欢快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