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冷战,由简白开始,看不见终局。
日子似乎和平时没有什么分别,简白照旧上班,为学生糟糕的试卷烦恼,然后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吃点简餐,有时候也去学校的食堂,大家都默契的没有提那天发生的事情,仿佛一切都跟随那枚海豚挂坠一起沉入海底。
威廉小心谨慎的周旋在简白和加布里埃尔之间,他们对他来说都很重要,他甚至在想,如果简白真的和加布里埃尔分手,自己应该向着谁。
他想不出答案,只能乞求上帝不要让他们分开。
转眼便入了秋,自那天的电话后,加布里埃尔没有再打过一个电话,偶尔的消息让简白知道他还活着,但也仅此而已。
简白的周末一下子空了出来,不用为了周末压缩平时的时间,自然也不再需要熬夜。
明明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但因为生活规律,她的气色反而比前段时间更好。
镜中的人看不出一点伤心的模样,表情平淡,一切如常。
加布里埃尔有一个上了三道锁的平板,随身携带,不许任何人触碰。
所有人都以为那里面装的是公司的机密,在背人的地方,关上办公室的门,加布里埃尔把平板架在桌上,电脑屏幕的旁边,眼神稍微错开就能看见。
主屏幕上是简白的客厅,她还没有下班,客厅里空荡荡的很安静。
沙发靠背上搭着她前两天出差的早晨出门时随手放下的外衣,桌子上还有她看过的报纸,就这样漫不经心的放在咖啡杯边上,好像主人只是临时离开,很快就会回来。
加布里埃尔今天很忙,等回到家洗过澡重新打开平板,他看着看着忽然坐直了身子。
客厅依然是下午他看过的样子,可现在已经很晚,她应该靠在床头看书......
加布里埃尔手抖得厉害,慌乱的点开其他几个镜头,主卧没有......客卧没有......阳台没有......厨房也没有......
这个时间她不在家会在哪里?
不安在心里戳开很隐秘的一个洞,他一直不敢面对的可能性突然被摆在眼前,加布里埃尔呼吸急促,颤抖着拨简白的号码,是空号。
威廉被电话吵醒,闭着眼睛接通电话,语气很不好。“谁?”
“简在哪里!”
“什么?”
“我问你简白在哪里!”加布里埃尔濒临崩溃的声音清晰的将他的痛苦传过来,威廉逐渐清醒过来,和萝拉一起坐起来,按了公放,加布里埃尔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响起,微微颤抖,仿佛已经快要承受不住。“......我找不到她了......我把她弄丢了......”
“你怎么知道她不见了?”萝拉抱着被子问。
威廉忽然想到什么,表情很沉重,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加布里埃尔不肯给简白一个解释,简白给他那么长时间,那么多次机会,他却视若无睹,就算是威廉都没办法为他找到合适的借口。
“我不知道她在哪。”威廉说。
“不可能!”加布里埃尔如简白所预料的那样,认定是威廉帮简白躲过了他的监视。
可这一次威廉真的不知情。
加布里埃尔能查到的关于简白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她出差了,他连夜给简白的秘书打电话,办公室的座机响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晨筋疲力尽的加布里埃尔才从秘书口中得知那是简白最后一次出差。
“简教授已经辞职了,你不知道吗?”
她辞职了?她怎么会辞职呢,她不是很喜欢这份工作吗?
加布里埃尔怔怔的看着手机,好像没有听懂电话里的人在说什么。
她宁愿放弃自己热爱的工作也要离开?为什么?
加布里埃尔工作以来第一次旷工了,他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第一次如此突然的使用了自己的特权,强硬的抢占了一条飞往南安的航线,他要亲眼确认简白是不是真的离开了。
也许,她只是在发脾气,就像其他人那样,想要他去哄一哄。
飞机带来的失重感让加布里埃尔的心沉甸甸的,好像随时都要落到胸腔里,随便掉到什么地方,再也找不到。
他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的云,想到他们曾经讨论过关于飞机的话题,那时候简白是怎么说他其实一点都记不住了,他只记得那时候的气氛很好,好像他们之间还有很多很多个以后。
可是他们的以后这么快就结束了......
公寓的大门锁上了,加布里埃尔没有钥匙,他用了最粗鲁的方式,踹开门后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在薄薄的灰尘中走进这间公寓。
公寓的主人制造了仿佛还会回来的假象,咖啡杯和报纸放在一起,加布里埃尔可以很轻易的想象出她坐在这里一边喝咖啡一边看报纸的样子、冰箱里有新鲜的水果和饮料,她每天晚上看书的时候都要吃水果、衣柜里还放着她的衣服,满满一柜子,几乎没有缺少什么。
她像过去的无数次出差一样,带着一个很小的箱子,在某个平平无奇的早晨出门,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加布里埃尔坐在床上,绝望的发现她在离开前换了新的床品,上面只有洗涤剂的味道,他想要找到简白的香水喷上去,伪造出她在这里留下的味道,可香水的瓶子是空的。
这里什么都没有少,但能够让加布里埃尔回忆起他们温馨曾经的东西都被简白狠心抹去。
她曾在这里住过两年半,却没有留下独属于她的痕迹。
像一抹青烟,在这里出现过,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威廉是在收到简白的信后动身的,她在信上说要麻烦威廉替她将公寓退租,屋里所有的东西全部清掉,什么都不要留下,请他一定要赶在加布里埃尔到达之前处理干净。
可当他马不停蹄的赶到简白的公寓时,却在楼下听见了让人肝胆俱裂的悲鸣,他还是来晚了。
加布里埃尔背靠着床沿,抱着一堆简白清洗干净的衣服,茫然的坐在衣服堆里不知所措的闻嗅着衣服上陌生的洗涤剂味道。
“......不是她的味道......不是她的味道......怎么都不是她的味道......”加布里埃尔忽然闻到一股陌生的香味,不是简白的味道!他立刻站起来,粗暴的把萝拉和威廉推到门外,誓死扞卫这间被简白彻底清洁过的公寓。
他们太臭了,不能让他们冲淡简白的味道,谁都不能进来,谁都不可以!
可门已经被他踢坏,根本实现不了阻拦的作用,加布里埃尔干脆把沙发推到门口阻挡住威廉,眼睛红得要滴血。“滚出去!全都滚出去!谁都不能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