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布里埃尔理所当然地觉得简白会很感动,然后顺势收留他,他正可以趁机接近她,了解他们的过去,找回自己的记忆。
后排沉默了很久,久到加布里埃尔怀疑她没听清自己说了什么。“我说我被赶出来了,你听见了吗?”
简白不但没有感动,甚至还很失望似地“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车子急刹在路边,加布里埃尔不再满足于从后视镜看他,他被安全带束缚着,很用力地转过身,却只能看见很小的一部分她。
她双腿并着,膝盖上放着文件,随身的包放在身边,很疲倦很无奈地说“这是你和父权的斗争,不要把我卷进去。”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简白直视他深邃的绿眸,过去她就一直喜欢这双蛇一样的眼睛,可惜眼睛的主人是条体型庞大却温顺无害的蟒蛇,没有让人望而生畏的能力。
“你说你是为了我才被赶出家门,我认为这话太过分。”简白平静地看着他,既要把事实说出来,又不能太挫伤他的自尊。颇有难度。“我不想表现得这么严肃,但很遗憾,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如果我不严肃一些,你父亲可能会以此作为攻击我的借口,所以我只能请你体谅。”
加布里埃尔被安全带勒的难受,转回去解开安全带的扣子,却没有转回来,只调整了后视镜,从镜子里与简白对视。
“你现在没有记忆,对我的关注其实源于对自己过去的探究,或者说这是你出于对自己的了解和信任,可你已经忘了我们之间的一切,对你来说我只是一个活在碎片中的陌生人。
你现在处于认知恢复的关键期,我和你父亲的诉求不同,你选择一方,势必要背叛另一方,你真的做好这个准备了吗?”
似乎有钱人总是喜欢用逐出家门,冻结银行卡做惩罚手段,无非是因为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些光鲜亮丽的天之骄子都不同程度地仰赖家庭的光芒生活,一旦切断经济支持,多数人都会陷入困境,谁都不例外。
就算是巴菲特的儿子,一旦身无分文,照样要和流浪汉抢地盘,甚至因为没有经验,抢不到温暖避风的角落,或许在街上游荡几天就会痛哭流涕地回家认错。
活在象牙塔里的人不会知道塔下有多少枯骨冤魂,他们一厢情愿的将走下高塔当做示爱的手段,全然不知还有多少人一辈子生活在塔底,终其一生也没法踏上哪怕一个台阶。
说到底,这只是一厢情愿的俯身低就。
加布里埃尔本就不是善于做低姿态的人,他三番两次示好,却屡次遭遇冷脸,早就按捺不住,冷冷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公主吗?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和我说话!”
“现在有了。”简白说“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垂爱,如果你接近我只为了完善自己丢失的灵魂,那你不必白费心思。”
车内陷入长久的沉默,加布里埃尔凝视着后座平静如深井的人,很突兀地说“其实你根本不爱我,爱一个人不会像你这么平静。”
爱情会使人丧失理智,变得冲动又任性,仿佛世界上只剩下这一个人,可她却似乎完全游离在一切之外,冷静自持,头头是道的和你分析利弊,让人非常倒胃口。
简白看着镜子里那双绿眼睛,熟悉而陌生。她轻声笑了,“我不需要向你证明我的感情,你不是我爱的那个人。”
“那我可真是嫉妒那个能获得你爱的人。”他阴阳怪气的讽刺了一句,拉开车门后半真半假的说“既然这样,你应该也不会介意我离开吧?反正我也不是你爱的人。”
“钥匙留下,你可以走了。”
摔门声重得路人都被吓了一跳,简白脸色微变,窗外加布里埃尔怒气冲冲地加快了脚步,风吹起他的衣角,背影很潇洒。
简白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抹了一下眼角,靠在椅背上垂下头,像打了败仗一样,低头反思自己什么地方犯了错。
复杂的情绪只持续了几分钟,三分钟铃响,简白用深呼吸调整心情,坐到驾驶座上调整椅子和后视镜,设定目的地,打开音乐,她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用来伤感。
路上接到艾力克斯的电话,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却带来一个好消息。“我听说有一家亚洲来的小公司,正在寻找合适的投资人,不知道你是不是感兴趣?”
“什么行业?”
“我就知道你会感兴趣。”艾力克斯笑着敲了敲杯子,女佣会意地为他续杯,他心情很好地说“我搞到一张投资人晚宴的票,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进去。”
“带我进去?”
“当然了,简,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根本不会关注这种体量的小公司,时间仓促只弄到一张票,只能委屈你以别的身份进去,想必你不会在意,是不是?”
艾力克斯的算盘打得很响,这种级别的晚宴根本请不到他,他要是说想娶,主办方根本不会用门槛卡他,他就是想带全公司的人去,主办方也只会拍手叫好,根本不存在拿不到票的情况,他就是为了恶心人。
“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要是在意,岂不是太矫情了?”简白嘴上一刻不停地问着装要求,调转车头去香榭。
艾力克斯随意地拨弄着女佣耳垂上的饰品,惹得女佣低声惊喘,手机的收音效果很好,简白很清晰地听见低沉的笑声,艾力克斯似乎没有掩饰的想法,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漫不经心地说“听说你和波旁家的赔偿没有谈拢,需不需要我帮你找个靠谱的律师?我那个废物弟弟应该帮不上你吧?”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想得到什么?”
艾力克斯的手顺着女佣的耳垂下滑,流连在光滑的脖颈上目光幽幽地说“你看不出来吗?”
“我怕猜错。”
“大胆猜,总有猜中的一天。”艾力克斯摆手让女佣离开,走到窗边看着花园里修剪草坪的工人,忽然说“我弟弟很喜欢你,想要和你成为家人,我听说他把自己的姓改成你的了。”
“还没有正式改。”
“简小姐,我弟弟很喜欢你,你又这么出类拔萃,也许我们可以考虑一种新的合作方式。”
“比如?”
“比如成为皮埃尔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