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了定神,开始沿着屋脊墙头火速往回赶。
刚才为我腾的那间茅厕外面现在围了八九个人,都隔着十步不敢向前,试试探探地喊着:“大人,您听得见么?您还在里面么?”
我顾不上他们,径直回了最初坐的那间挂老虎的正厅旁边,跳下地来,装模作样地走着进去。
吕师爷和几个小兵正在和鵟英领拉拉扯扯,原来是鵟英领说要去他们马厩看看马匹怎么样,这几个人好说歹说,想拦着他不让去。我掸掸衣服跨过门槛,喝道:“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谷大统领还在病着呢!”
我突然替吕师爷这边说话,让正在僵持的两方都愣了一下。我回到自己座位边,倒着凉茶水擦了擦手,白了鵟英领一眼,说:“难道你忘了皇上让我们来干什么的了?!叫我们来探望谷大统领的!快,还不把东西拿出来?!”
鵟英领半信半疑地看着我,但还是麻利地把那个小匣子亮了出来。我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亮出摆在明黄缎子上的那片光亮圆润的紫褐色灵芝,说:“谷大统领为国操劳,染病岂是小事?皇上日夜挂心,这次是趁出宫之前,专程让我们来探望的。瞧,还专门赐了补品。既然是探病来的,师爷总得让我们见见大统领吧?要不怎么跟皇上回话?”
“这……”
“大统领病着,营里大小事情还都要劳烦师爷,师爷尽管忙去。”我啪地合上匣子,给鵟英领使了个眼色。“我们与大统领同朝为官,用不着那么多繁文缛节,我们自便就好。”说完我就拔腿出了屋子,径直向刚才看见的院子奔去。
禁军大营靠外的各处还井井有条地各司其职,内院守卫却乱作一团。我在前面撒腿跑,鵟英领护着那盒子灵芝紧跟在后面。乌乌泱泱、不明就里的军兵在手忙脚乱地围追堵截,弓箭都搭上了又不敢放。我刚才来探过路了,不费劲找到了那个住着美人的院子,拨开守卫,径直闯了进去。
讨马用的事情,吕师爷应该已经派人来传过了,谷天丰也有了些准备。在我掀开竹帘跳进门槛那一刻,他好歹来得及让那两个美人躲了起来,自己去躺到床上,在脑门子上顶了块手巾。
“在下鸢英卫统领七六有礼了!”我也顾不得擦掉刚才跑出的汗,立即来在他床前向他作揖。鵟英领虽然还没来得及问问我都是在干什么,倒也先学着我的样子。
谷天丰在那里躺得尴尬。他又没昏迷过去,受了礼不应该不回。他迟疑了一下,看样子是想好了装病要装到什么份儿上,才故作艰难地支起身子来。“二位远道而来,谷某却……”
“哎!谷大统领免礼!”他要装,我便比他装得更起劲,直接上前拦住他,还替他扯着被子盖到脖子底下。
追在后面的人有几个胆大的跟到了这一进院子,试试探探不敢往前。我知道鵟英卫听着外面的动静,便大模大样地自己拉过两张凳子,坐在他床前,装着很熟的样子,问道:“大统领这病可有好些日子了,陛下担心着呢。请过郎中么?吃的什么药?可见好些了?”说着话,我瞥见旁边一张螺钿小几上放着一大碗冰糖莲子汤和几只瓷碗。可能是刚来得及舀出一碗来,就被我们搅和了。我使眼色让鵟英卫也坐下,自己去拿托盘端过那一碗莲子汤来,说:“大统领,都是武人,不用虚礼。我们来得冒昧,大统领却不必在意,千万别让我们耽误了您静养。要说国之肱股、皇上最倚重的人,那是您!您可得赶紧好起来!”说完了,我就学着宫女的样子,拿兰花指捏着汤匙,恬不知耻地舀了一颗莲子递了上去。
谷天丰的脸色像吃了个苍蝇一样难看,终于怒哼一声,从头顶扯下那块唬人的帕子,粗声粗气地说道:“二位来有何贵干,还是直说吧!”
我默默把那碗莲子放在一边,看着鵟英领。他微微一笑,也拐起弯来,说:“自然是先替皇上来看看大统领。皇上牵挂谷大人安康,特别赏赐了一株灵芝仙草慰劳大人。”说罢,他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捧着这个匣子,再不说话了。
谷天丰虽不情愿,但这到底是皇上的赏赐。他只能从床上下来,按礼节接下。鵟英领这才发话:“下官还有一事要麻烦大统领,几日后皇上摆驾北郊行宫,免不了要从您这儿借用五十匹上等军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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