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说,虚国六王子要摆谱就让他摆。好在现在有的是校尉可用,我干脆挑了两个,嘱咐了一番,让她们带着她们管的人彻底搬到驿馆去,轮番守卫这位十公主。
可是一连五天,她们回来禀报的时候,都说还是没能看见公主长什么样。内室不让她们进,凡是迈出房门就扣着帷帽,帽子上的纱倒是经常换。
公主深居简出,可是随同她来到辰都的六王子这几天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回来的女侍卫一提起这六王子和他带来的那些眼神阴郁的男子们就牢骚不绝,说这些人嗜酒如命,每天晚上三碗下肚就扯着嗓子唱,你一段我一段,能一直唱到天明去,叫人没法合眼。时不时有人莫名其妙地打起来,打得头破血流,末了又搂一块唱。对这些人,公主不管,六王子更不管。有一天夜里喝多了酒嫌热,他竟然大开驿馆大门,自己光着膀子躺在门口乘凉。其他的人也东倒西歪,袒胸露腹,睡得满院子都是。害得她们换班时候都不敢抬眼。
白天就更热闹了。等大太阳把这些人陆续晒醒了,他们胡乱套上袍子,就簇拥着六王子上街看光景去,哪儿热闹往哪儿钻。听说昨天在集市上,中了摆赌桌的人的算计,身上的现钱输了个精光。可六王子倒是愿赌服输,真从墙角讨饭的那里夺了把三弦儿,大大方方坐在大街上卖了一个时辰的唱。附近青楼、花船上卖笑的女子被他逗得不行,都拿五彩丝帕包了钱砸他。六王子也不害臊,把这些美人的恩惠全让人收了。回到驿馆,还大模大样地爬上二楼,坐在窗台上,乐呵呵地把自己卖唱挣来的这些零钱丝帕耳环儿一样一样扔下去,叫卫兵侍女在院子里弯着腰抢。
“这……这是王子?这是二溜子吧!”三七听得眉毛都要飞上天去了。
“你们没去捡吧?扔金山也不许去啊!”我一再提醒去那边守卫的校尉。“他们闹他们的,咱们管不了,也别掺和!千万别丢了咱们延国皇宫的脸!另外也别忘了,咱们是后宫女官,在哪儿都要记得,离这些外男远些!”
“是,记住了!统领日日嘱咐,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三七在旁边说:“记住就好,你回去忙吧。”
等她走了,三七才揉了揉额角,说:“我的天呢,这群祖宗什么时候才能走啊?放在驿馆是叫他们休整的,他们倒撒起野来了?!”
“那谁知道啊!”我也叹了口气,端起刚刚放凉的药碗灌下去。“不过,也不用太久了吧?听说,六王子明天进宫向皇上递交国书。后天,十公主进宫面见,这两件事完了还在这里干什么?该准备走了吧?”
“也是。”二三连连叹气,说:“到现在,还不知道这公主是何方神圣。不过,好像还没干什么荒唐事儿。”
“对!反正留下的是公主,这位王子办完事情赶紧走得了!”三七伸了个懒腰,起身去拿算盘。二三也站起来,跑到三七背后做了个鬼脸,说:“嘿嘿嘿,说不定人家看上你了,带着你一块走!”
三七回头一算盘劈下来,二三笑嘻嘻蹦跳着跑了。
她俩追打着不见影儿了,我回到里间躺着去休养生息。
这位虚国六皇子还真是有些奇怪——这是来替他亲爹出使办差啊!他爹听说了他作为使臣,在这边大街上弹弦子卖唱,回去不得治罪?!
那天见他一面,只听见他说了几句话,觉出他是个不拘小节,直截了当的人。虽然说虚国那边礼仪不同,民风彪悍,但是,这闹腾得也确实有些过火了。他是缺心眼?是真有这么不在乎?还是另有图谋?
思绪一乱,体内那股不和谐的内力一下子冲上来顶在心口,疼得我赶紧坐起来揉肚子。
是啊,虚国这么远,好不容易来到辰都,为什么只做嫁妹这一件事呢?我早怎么没想到?我怎么不跟鵟英领说一声,叫他们也派人去驿馆守卫,给足六王子这个面子。这样,他在辰都四处胡闹的时候,旁边还能有人盯着他。
都是这身伤闹得。我那天到了宫墙底下,已经完全没心去想公事,只急着回来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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