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今天从社稷坛回来,换了衣裳,喝了姜汤,就一直挺精神的,除了身上疼,也没觉得哪儿不对。看见他皱眉,我刚想起来自己活到现在是“侥幸中的侥幸”,心里也有点发毛。
吴太医的下巴转过来又拧过去,最终长长叹了一声“咦?”
“吴太医?”
“统领,你,你那个什么力现在在哪儿呢?”他满眼好奇地看着我。
“咦?”我赶紧抽回手,按了按自己肚子。吴太医不提我都忘了,好像今天从那个梦醒了,我就没怎么想起这回事。“哪儿呢?”我按了半天,最后无奈地跟吴太医说:“找不着了!”
“下官也觉得它好像不见了!”吴太医这张麻脸上突然露出了喜意。
“哎?!”我站起来原地跳了几跳,确实再也感觉不到梗在体内的那团力,忍不住乐出了声:“好像是没了啊!难道是今天出去跑了一趟,就跑没了?!”
“管它呢!缘由咱们一起慢慢想!”吴太医起身冲我作了个揖,说:“先恭喜统领少了个心头大患!恭喜!恭喜!这就叫因祸得福啊!”
“不敢当,不敢当!吴太医受累!”我给他还了个礼,刚坐回凳子上又想起一件事来,涎皮赖脸地问道:“哎,吴太医,我这算是好了吧?就不用再天天喝药了吧?”
“活血化瘀的还得吃!”他脸一板,不由分说地拿起纸笔,笔走龙蛇,刷刷刷就写起了方子。
“哎,吴太医慢着,不用麻烦!活血化瘀的药已经开了!开了!”我恨不得上前把他笔抽了。
“那方不行!吃我这个!”他笔下写得比刚才更快了。
“好!好!好!听吴太医的!”我知道他也是个气盛的,在行医上特别较真。再惹怕惹毛了,我就不再出声了。等到他总算把一张墨迹未干的纸张拿起来吹了吹,递到我面前。我就赶紧陪着笑,一顿好话把他送走了。
他一走出营房院子,我就一脚踢上门,在正厅中间摆开架势,亮掌冲拳,上步踢腿,把我会的招式全都耍了一遍。
并步收势。
除了身上被打过的地方肿痛,没有别的不对。
难道真好了?我瞅了瞅,正厅还是有点小。想想反正现在人都在屋里避雨,我就拔出刀来,去院子里比划了一通。
一套刀法练完了,我正在琢磨这会儿去库房拿根大枪出来是不是有点过头,旁边的一扇窗户“吱呀”一声推开了,几个小姑娘探出头来,嚷道:“统领,大雨天黑咕隆咚的,你在那儿唱的哪出儿呢?!”
“我……”我想起袁落风的事情说起了话太长,便随口胡说:“我……我在屋里热,出来凉快会儿!”
“哎呀,吴太医这是开了什么灵药啊?”
“闹吧,闹吧,小心地上滑跌个屁股蹲儿!”她们没好气地关上了窗户。
停下来说了这几句闲话,我那阵热乎劲儿也过了,抹了把脸上的水回了屋子去擦刀、换衣服。我刚才为什么要那么一顿往死里折腾呢?我就想知道,袁落风那股力是去了哪儿,是消失了,还是像之前鵟英领想的美事儿一样,变成我自己的内力了。
不行,身上有伤还是施展不开,等好了我再试。把别人的深厚内力直接化成自己的,我还是不太敢相信——要是这样,我干脆改名叫“侥幸”得了。
收拾好了东西,吴太医留在正厅椅子前面的那两个湿鞋印儿也还没干透。这雨的势头已经没有刚开始那时候迅猛,但是绵密的雨声一直没有停过,看样子还能下上很久。
夜色渐深,大雨带来的凉意渐浓。我擦干了头发,放下床帐,拉开被单躺下。
这场雨不知道要下多久,至少已经解了燃眉之急。我自己也少了一个“心腹大患”,我现在应该高兴啊。
可我心里还像是有块石头压着。
雷劈龙庙那件事情,一定还乌云一样笼罩在皇上和各位娘娘的心头。太子为什么会冒着雨跑到社稷坛来?看他的脸色也不像是为好事来的。我最担心的是,知道还有另一场秘密祈雨的皇上,会把这件不祥之事归到太子妃身上。
然而,我也不敢说,这不怪太子妃。我一不是道士,二不是巫女,我怎么能知道神仙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翻个身,把还带着潮湿气的头发撩到一边。太子妃跟我说过,她今天用煞祈之术得罪了神明,今后早晚要还。天上的神仙已经要向她讨还了,地上的人就放她一马吧。可是,这话我能跟谁去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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