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起来,我就领着慕斌去了大街上,去采买单子上写的那些东西。
找好点心铺子的时候,看见一家不大的布庄价格合适,我就顺便带慕斌进去扯了些布料,拿着去了一家裁缝铺,叫他们照着慕斌的尺寸给裁剪成了衣片。现在节气已近白露,要起西北风变天儿也是一眨眼的事情。那杂耍班子班主就让慕斌一个光杆儿人回来的,除了身上的破衣裳,一件东西都没给带。我得尽快替慕斌准备秋冬衣服。
母亲太巧了,反而惯得李慕贤针线一般,离家之前还没来得及学会絮棉衣。于是,我就咬牙给慕斌买了一件厚蓝缎子面挂兔子毛里儿的小皮袄。棉裤穿在里面,针线丑点倒是不打紧。若是太子准备在旪城多留几日,我就问问店家,在附近找个大娘大婶的学一学,自己给他缝。实在不行,就等回了辰都问问其他人,鸢英卫里好几百个姑娘,怎么找不着一个能教我的?
欢欢喜喜在热闹的集市上买齐了东西,又去租船。
虽然前天夜里没出事儿,但是一走到停小船的芦苇森森的野渡口,我心里还是骤然紧起来。在诸多船家中,我尽量挑了一个看起来忠厚老实的去问价。
我尚在防着船家是歹人,不想船家一听只用船不用人,也皱起了眉头,怕我们到时不把他的船还给他,或者用他的船去做什么坏事。我讲说了半天,又加了钱,他才勉强答应。
回去收拾东西,快到傍晚时分,我带着其他三个人再来这里。船家看见三位公子长得一个比一个斯文俊秀,倒是放心了许多,拿着赏钱乐颠颠回家去了。他一走,楚宜珏就回头笑着对我们说:“今天大公子来撑船!”
他不这么说还好,听见这话我就想起来了春里太子妃掉发钗的那一出,实在不敢放心,赶紧说:“这怎么能劳动大公子?!咱们就上船,这么在岸边芦花丛里坐着看看月亮,也挺好的!”
三皇子一边咳嗽着一边说:“哈哈,阿英是不放心吧!别怕,大哥很在行的!”
说话的工夫,慕斌已经不声不响地自己先跳上船去了。他蹬掉鞋子,站在甲板上伸着手,要接我们拿的东西。等我们依次都上了船,他又熟练地去解开绳子。看见他那两只小干巴手拿着那湿漉漉、沉甸甸的大粗绳子,我心里一阵发酸。他被拐走的这些年里面,究竟还去了哪儿,还经历了什么?
“瞧,这儿还有个好手呢!不信我,你总信他吧!”楚宜珏当真站在船尾拿起了竹篙。
“我哪个都不信!”我嘟囔着,在船篷里支起小桌,打开带来的食盒,把从店家那里借来的一摞碟子拿出来,摆在小桌上。
“瞧阿英吓得!”楚宜瑞一边帮我摆着碟子,一边笑着说:“我不记得阿英怕水啊。”
“奴婢不怕水!奴婢是怕有人掉进去来不及捞!”我摇摇头,起来去看那小炭炉烧得怎么样。
“先不忙,你看外面。”楚宜瑞拉住我的袖子。
秋天的落日正浮在西天正中,红中带黄,鲜艳刺目。水面也被染得殷红一片,往前方望去,远山、小洲、堤岸、楼台、大小船只都化作了一个个黑色的剪影,精巧地嵌在这温暖醉人的天水之间。
“一道残阳铺水中。”兰鹤舒坐在船头上,抑扬顿挫地吟诵道。
“半江瑟瑟半江红。”这首诗李慕贤的母亲教过,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兰鹤舒回过头来,问:“咦,阿英也会背诗?!”
不好!真是的,我闲得没事儿多这个嘴作甚?!人家世家公子吟诗作赋是分内之事,我一个练武看门的背哪门子诗。恼羞成怒,我决定假装没听见这句话,只收拾手里的东西。
“走喽!摘那个大红太阳去喽!”楚宜珏对慕斌微笑着,把竹篙往岸上一点,船就向着那一片晚霞轻轻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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