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嫂这时敲门进来换茶水,见俞文华正姿势亲昵地被荣沣搂着坐在他的腿上,环着他的脖子跟他说话,
她那句“文丽小姐那会儿过来了,已经在楼下等了好几个小时”的话,就咽回肚子里去了。
荣沣最不喜这种时候有人打扰。
如果谁不长眼色这时候还把俞文华给叫走了,他的不悦能翻倍叠加。所以她放下茶又悄悄下去了。
俞文华这时接着问荣沣,“那你这个邮件,是欧洲那边的分公司出了什么急事了吗?”
荣沣说,“也没什么,法国那边的工厂工人罢工而已。”
“哦?”俞文华挑了挑眉,“又开始了?”
荣沣神色平静的“嗯”了一声,眉头都不皱。
华容在海外的分公司,尤其是欧洲那边,基本年年都能闹一次罢工,都成习惯了。
俞文华也知道,所以他们两个都并不十分惊讶的样子。
只是这次,据法国发回来的邮件,以及那边分公司的负责人打回来的汇报电话,都提及这次的罢工比以往更剧烈,闹的轰轰扬扬的,都上了国际新闻了。
所以荣沣第二天一早就走了。他得亲自过去处理。
是乘荣家的私人飞机,随行的秘书、助理、翻译、保安,一行人加起来有八九十来个。
但俞文华心里还是空蒙蒙的。
国外的大环境并不比国内,从前她管事时,宏誉的涉外贸易总监去比利时出差就曾亲历过一起枪击案。
那也是在欧洲的一个国家。
当然那起案件中那位总监并没有受伤,但他随行的秘书却被流弹击中了一条腿,从此落了终身的残疾。
这是工伤,宏誉当时给了那个秘书一千多万的赔偿金,并承诺此后负责她全部的衣食住行以及医疗保健,此事才算了结。
但,到底是一个人的健康和性命,怎么能不挂念呢。
尤其这个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息一念她都无比在意。
牵肠挂肚的在意。
于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俞文华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只随便扒拉了两口就把碗放下去客厅看时政新闻了。
电视里放的是法国三大主流媒体之一的费加罗报的直播现场回放。
但由于是法语,只能配合底下临时加的中文字幕看,所以她看的也是磕磕绊绊的,心情于是更加烦躁。
不悦加走神,导致许嫂连着叫了她好几遍她也没反应。
直到最后一次,许嫂提高了些音量说:“太太,太太?刚才荣先生家里那边来电话了,说要请您过去接个电话呢。”
俞文华这才回过神,见许嫂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旁边俞文丽好奇探寻的眼神也望过来,她就皱了皱眉,起身去那边接固定电话了。
正牌的荣太太其实这么多年,一直鲜少与这个从来不入他们眼的草根女富豪有过正面交锋。
荣沣把她保护的太好了,她自己也端着架子从来不主动上门示好,偶尔在外面的场合碰见了,彼此连眼神都很少交汇。
实在万不得已,不过一个客气疏离的微笑客套敷衍一下。
是以这么多年,荣太太对俞文华的了解其实并不多。
有限的也是来自于外面的那些公众渠道。
当然这也更加坐实那些私底下的风言风语。
荣家不接纳俞文华,是再明确不过的事实。
而他们当年在俞文华私交甚好的客户那里,直接了当地表露他们的不满和嫌恶,说到底也不过是有限的知情者。
俞文华那个客户,既然跟她私交已经不错,自然不会满世界嚷出去让她颜面扫地。
旁人的流言蜚语,其实多数来自于对他们态度的揣测。
再者,即便当初他们什么都没做,俞文华这么多年都没能进得了他们家的门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人们最喜欢打听别人家的家事,探听和揣测豪门密辛所带来的刺激感,则更加翻倍。
在这些一传十十传百的所谓密辛上添油加醋,传播的更加广远,则堪比直接中巨额彩票了。
人习惯于拿着别人的八卦隐私当自己苦日子中的乐趣。
荣母握着电话端坐在茶台边,旁边佣人收拾好茶具和只尝过几口的下午茶点心,依次退下去之后,她才开口跟电话这端的俞文华说,
“俞小姐,许久未见了。”
俞文华并不太喜欢别人叫她俞小姐。
她即便不做宏誉的总裁,也还是宏誉的董事长,她还有许多个身份,
企业家,慈善家,股东,国内最杰出的商界女性之一,国内外富豪榜上都赫然在前的女富豪……
俞小姐这个称呼,一上来已经先入为主地将她只固定在了一个身份上了。
只是她的不喜从来不会流于表面。
就像从前跟金海波一起共事时那样,她在知道他身上的那些、一旦爆出来就势必会影响到宏誉以后发展的事情后,明明已经生了坚决清退他的心,却还是忍着不发。
非要忍到最后一刻,用提携严玫上位这件事,主动逼他自己离开。
俞文华露出一个笑,主动跟电话里的荣太太问好说,
“荣伯母您好,是许久未见了,您的身体近来还好?别来无恙啊。”
荣母同样不动声色,“还好,多谢你挂念,”,她说,
“倒是听荣沣提起过,说你的身体近来有些不好,还动了手术?要不要紧,休养的怎么样了?
……上次小年我听荣沣说了你的事,所以他回你们那边的时候,我就让人给你带了些补品,都是国外进口的。我想着对你的身体应该有好处,就让司机也带过去了,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其实那不过是管家的安排,她想起来了顺嘴一说而已。补品也是别人送礼送到他们家来的。
当然,能送到他们家的,自然是千金万金的昂贵,转手再拿出去送人,根本没什么送不出手的。
俞文华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劳您牵挂,真是不好意思……这个春节本来该我去拜访您跟伯父的,只是如您所说,我也确实刚动了手术,实在不宜多走动,就,”
不过是客套而已,俞文华做生意做了多少年,这么点简单的话术早就掌握的炉火纯青了。
荣母既然非要端着不主动开口说自己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她也就绝不多嘴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