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黑尽了阡妩才从炎落那里出来往十九皇子府去,还没进入府门阡妩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迈步进去,没走多远就听到北炎世的声音:“千姑娘去了这么久,真是让我好担心啊!”
阡妩看着本该在皇宫的北炎世此刻出现在这里,微微挑眉:“十九殿下看来是特意在等我了!”
北炎世负手而立,眉宇间多了一抹戾气:“那么千可有什么需要解释一下?”
阡妩失笑:“十九殿下这话说得真奇怪,我只是跟十九殿下合作,又不是十九殿下的下人,有什么需要向你解释的?”
北炎世缓缓走进,逼视着阡妩:“千小姐去十八府上也不换一身装束,真当我的人眼睛瞎的么?”
阡妩双手环胸,微微昂首:“我记得我说得很清楚,合作、买卖,跟你合作的是王爷,可是我做的是买卖,只要有人出足够的价钱,我的兵器就卖给谁,十九殿下没有钱,难得还不准别人买我的东西?”
北炎世微微恍惚,因为她这个昂首的动作,还有这股傲气,那般的熟悉,可是却不敢确定,温怒:“你把那些兵器卖给别人,又谈什么合作?北炎狐若是比我更多兵器,我拿什么去夺?”
“十九皇子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么?”
北炎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要我信你可以,我要看你的真容!”
阡妩耸肩:“抱歉!若是十九殿下坚持如此,那么恕我不奉陪了!”
阡妩错开他的身子往里走,她得去找夏君哲,却不想北炎世突然道:“你是她对么?”
阡妩当做没听见,却不想北炎世猛的转身,有些颤抖的拉着她的手:“你是她对不对?虽然只有一面之缘,我记得你的神态,记得你的动作,你就是她,你没有死!”
手被人家握住,走不能走,打不能打,阡妩还真没办法装糊涂下去,转身睨了北炎世一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北炎世情绪激动:“如果是我就信你!”
阡妩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北炎世!你脑子烧糊涂了是吧?”
听到她喊自己的名字,北炎世莫名的觉得心里极为舒坦,放开握住她的手,然后作揖:“刚刚多有得罪,忘千小姐恕罪!”
明明点明了她的身份,可是最终却又不戳破,阡妩倒是有些不明白这北炎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而北炎世此刻激动得不能自已,若非常年在皇宫中练出了这稳沉至极的性子,恐怕早已经失态,虽然只见过一面,可是他对这个女人的仰慕和佩服已经无法言喻,他曾经非常羡慕那个小皇帝,他明明只是一个傀儡,可是却得到了这个女人的权利守护,任何人都染指不了他的江山,何其幸运?
他也曾想若是自己能得到这样的女子相助该有多好,可是他清楚自己没有那样的幸运,所以在她失踪之后他并未派人去夺,因为就算夺了自己也守不住,不如趁这个时间稳固自己,争取以后有机会与她站在同样的高度,能够有资格直视她的容颜。
却不想她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因为没有奢望,所以才觉得惊喜异常,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如今能得她相助,这是否也是老天爷对他的眷顾?
阡妩懒懒的挥挥手:“好说好说!那我现在可以回去睡了么?”
北炎世下意识的想说‘当然’,可是突然想起他居然将她和夏君哲安排在一起,顿时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她的身份和夏君哲,本以为是最不可能的,可是最后居然真的成了这样,她竟然没有杀夏君哲,而且还让夏君哲心甘情愿的跟了她,夏君哲眼中的情意可不是作假的,而这两日他还让他们两人住在一起,顿时如同吞了苍蝇般难受,这算什么事?
“千小姐随我来,我让人重新打扫一件院子给你住!”夏君哲怎么有资格跟她住在一起?
阡妩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有拒绝,既然知道了,也就没有什么需要好隐瞒的。不过,当阡妩看着这间貌似是主人住的院子,再看看前方不远处的主屋,忍不住失笑,倒不是她自恋,只是这北炎世的示好也太明显了吧?
北炎世随着阡妩进去,突然开口道:“方才千小姐说与十八是买卖,可是据我所知十八根本就没有军队,买兵器何用?”
阡妩失笑:“你这是非要刨根问底了?”
北炎世抬手:“不敢!只是如今事态严峻,不得不小心应对!”
阡妩看着北炎世,虽然他少年老成,有种老奸巨猾的感觉,可是她不讨厌这样的人,不管是奸也好,忠也罢,只要是靠着自己的手活下来,而且怀抱着野心的人她都不讨厌,因为任何人都不可以否定别人的生存法则。
“放心吧!谁都可能跟你争,唯独他不会,你无须对付他,但是也别奢望他能助你,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么多!”
北炎世闻言稍稍松了口气,却不敢完全安心,不过也知道阡妩是不屑骗他,心中顿时打定主意,拱手道:“千小姐好生歇息,告辞!”
阡妩进了屋,两个侍女进来,行礼道:“奴婢秋香(红月)见过小姐,请小姐吩咐!”
阡妩刚刚在炎落那里沐浴了,也吃了东西,现在需要的就是倒下睡觉:“我累了要休息,你们退下!”
“奴婢就守在外面,小姐若有需要传唤一声便是!”
等两人出去阡妩就找了床躺下睡了,本来确实有些困意的,可是偏偏躺下之后却怎么都睡不着,眼前不断闪现那一块石板,耳边是炎落那淡到极致,却也压抑到极致的声音,她没有亲生母亲,也不知道自己生在那里,所以无法体会这种血脉至亲之间的折磨和痛楚,但她知道那种痛一定比别人给予的痛上一千倍一万倍。
想想今日的炎落,唉,她怎么觉得自己越来越多愁善感了呢?这古代的男人一个比一个难打发,她都快被折磨疯了!
揣着复杂的心情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却发现自己又来到了上次梦见的那一片镜湖,阡妩微微有些惊喜,四面寻找那麒麟的身影:“喂!你在不在?”
似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一个白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不过相比上一次的神气威武,现在的麒麟看起来有些精神不佳,阡妩走过去捧住它硕大的脑袋蹭了蹭:“又见到你了,真好!”
白麒麟噌噌她,大大的眼睛中划过温柔,不过没一会儿就支持不住伏在了地上,神情恹恹。
阡妩蹲下身疑惑的看着他:“你怎么了?生病了?”这是梦里哎,梦里的东西也会生病?
麒麟摇摇头,然后合上眼睛,似乎真的累极了。阡妩看他这么虚弱,自然也不好打扰它,盘腿坐在它的身边,无聊的数他的毛发,纤细透亮的发丝,没有一点杂质,摸起来带着一点温度,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阡妩靠在那里数啊数,结果数得她自己都快睡着了也没看见白麒麟睁开眼睛,实在是太困了,所以她干脆挪到白麒麟的肚子那里,直接靠在他的肚子上,枕着他的毛发美美的睡了。
阡妩意外的睡得很沉,因为没有发现在她睡着之后白麒麟缓缓睁眼眼睛,似乎犹豫了一下之后全身亮起白光,白光消失之后露出一个修长的身影,白衣白发,雪白圣洁的肌肤,银白色的眸子,雪白的银丝垂至腰际,绝美的容颜精致透明,神情悲悯,宛若九天神祗,若是阡妩此刻还醒着定然会大惊,因此这个男子正是萧沉雪,而且还是她曾经见过一次的催动禁术之时的摸样。
与阡妩真是的存在不同,萧沉雪的身子已经是半透明状态,他弯腰轻轻扶住阡妩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眉眼,然后落在她的唇上,神色微微迟疑,最终还是低头俯身下去,用自己的唇贴着她的唇,一手往下覆在她的腹部丹田之上,也在这瞬间,一股白色的雾气从阡妩身上流入他的体内,随着白色雾气的增多,他的身子也渐渐的变得真实起来,直到指尖都完全显现,他才不舍的离开她的唇,白得过分的脸上忽而出现一抹红晕却又很快消失,抬手一挥,轻叹:“回去吧!”
这一夜阡妩睡得极沉,只是醒来之后感觉肚子有点疼,她还没弄清楚原因就不觉得疼了,真是奇怪!
阡妩刚刚起身秋香红月两个丫鬟就进来伺候,早膳陆陆续续的送上来,一共七样,可比前两日丰盛多了,不过还没等阡妩开始下筷子,夏君哲突然从外面匆匆跑进来,一脸的着急之色:“大事不好!押送的队伍昨夜在肃丰庄两里外被劫,所有兵器不知所踪!”
阡妩握住筷子的手一顿,微微皱眉:“这一切只是我突然想起的,而且一切进行得极快,怎么可能这么快走漏了消息?”
夏君哲着急问道:“那现在怎么办?北炎世派去的人已经在半路了?”
阡妩夹了一块糕点放入嘴里,眉头却一直没有松开:“再等等!”
“等什么?”
阡妩敛眸:“等答案!”
夏君哲不明所以,不过看阡妩不紧不慢的样子,心中也落下了一些,在阡妩旁边坐下,小声问道:“若是这批兵器找不回来,北炎世那里可怎么办好?”
阡妩将红豆团子夹起放入嘴里,慢慢咀嚼吞下才道:“凉拌!”
夏君哲叹,好吧,他不该白着急,阡妩这女人连魏言之和裴献都能算计,还用得着他担心么?
等到阡妩悠闲的吃完这一餐,外面终于有了动静,木华带着一群人进来,怒得喝一声:“将他们拿下!”
夏君哲起身将阡妩护在身后,阡妩仿佛没有察觉一般端起茶杯饮茶,夏君哲沉着脸:“你们这是想干什么?将北炎世请来!”
“哼!”木华冷笑:“你们还想见殿下,做梦!如果不是你们妖言蛊惑,殿下又怎么会轻信你们的话派人去接什么兵器,如今一百多个兄弟被官府的人拿下,眼看就要查到殿下身上,你们如此谋害殿下,到底是何居心?”
阡妩没有在意木华的质问,只是微微挑眉:“你是说官府?”
木华怒道:“十八殿下兼管吏部侍郎,这肃丰庄的县官是他亲自认命的,你们跟北炎狐狼狈为奸,还有什么好说的?”
阡妩闻言失笑:“陷害一个人这么明显,我看起来是那么蠢的人么?”
木华挥手:“我不管,今日我一定要将你们送去见官,胆敢陷害殿下,一定不会让你们好过!”
夏君哲冷笑:“一群愚蠢的东西,你动手试试看?”
阡妩看着挺直背影的夏君哲,突然想起他似乎也是会武功的,那日在大殿之上他却没有用,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打算对她出手么?
“退下!”就在两方一触即发的时候北炎世含怒的声音骤然响起。
木华一惊转身:“殿下!”
北炎世一脸怒容的走进来:“谁给你的胆子对她不敬?”是她,而不是他们!
木华一脸不甘:“殿下!我们的人已经被抓住,因为这次事情的重要,为了保险起见属下派的都是最亲近的人去,可是如今他们全都被抓住,一旦查起来,会对殿下十分不利的!”
北炎世板着脸:“这件事情我自会处理,现在全部给我出去!”
木华还有些犹豫,北炎世一把将手中的折扇丢在地上:“怎么?我的话你们听不见么?”
木华吓得只得带着人快速离开,阡妩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位置,等到所有人都出去了北炎世才看向阡妩,面色不见得好看,可是却没有怒意,只道:“我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情的!”
阡妩看着他:“不止你的人,我的人连同货物在昨晚就被人劫了,加上你的人被抓,若说没有阴谋实在是难以让人相信,只是我一时也猜不出来到底是谁出的手,而且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货物都被劫了?”北炎世大惊:“这肃丰庄周围也没有山贼,而且那么多的货物,怎么可能无声无息被人劫走?”
“所以我才说匪夷所思嘛!”阡妩毫无紧张感的歪头。
北炎世镇定了一下,看着阡妩:“莫非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阡妩嗤笑:“这不明摆着么?”
北炎世摇头:“总不能是官兵,若是找到这样多的兵器,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动静?若是皇子,只要让我的人和押送的人接上头,立刻就能以谋反之罪要了我的命,可是却从中阻断,到底意欲何为?”
阡妩屈指轻叩桌面:“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解释,那个人觉得你不够威胁,而且又想要这一批兵器,瞬间再挑拨离间,一箭双雕,似乎也合情合理!”
“可是他如何知道我们之间的交易,还有时间?”
阡妩颦眉:“我需要出去一趟,你想办法救你的人,顺便清查一下你身边的人,毕竟知道事情的不止你我!”
“好!”北炎世下意识的相信阡妩,虽然没什么接触,但是却知道阡妩是那种算计你都光明正大的人,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只是看了夏君哲一眼,最后却什么都没说离开了。
夏君哲全程没有说话,等北炎世离开才突然开口:“他莫非认识你?”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北炎世的表情就不对,最后收敛了,可是刚刚那副对阡妩一点怀疑都没有切言听计从的样子,实在是可疑!
“上次北炎使臣去夏国,他与北炎阜一起去,算是有一面之缘!”阡妩没什么情绪道。
夏君哲暗自苦笑,仅仅是一面之缘就足以让北炎世这般信任,她的魅力果然不可小觑,明知她的身份却还是有无数人愿意为之倾倒,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的栽在她的手里,祸国妖姬怕也没有这般的魅力吧!
阡妩起身:“走吧!去看看到底是谁居然敢动我的东西!”
有了北炎世的话,阡妩和夏君哲通行无阻的出了皇子府,阡妩找了两匹马和夏君哲一起骑马往十里之外的肃丰庄而去,御京是皇城,路上多人流,两人一路快马加鞭往肃丰庄而去,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到了,肃丰庄是一个很大的镇子,镇上繁华热闹,来往客商多不胜数,当初阡妩就是看中这里的繁华才挑这里的,却没想到还没到达就出了事情。
阡妩带着夏君哲一路来到这里最大的酒楼,直接丢了银子给小二:“青竹房!带路!”
小二得了银子爽快答应:“好嘞!客官这边请!”
一路将两人带到指定的房间,推开房门:“这里就是青竹房,二位客官请!”
阡妩从前面进去,夏君哲在后面将门关上。里面坐着一个人,在看到两人进来的是警惕了一下,随即有些激动的看着阡妩,拱手一礼:“见过小姐!”
阡妩抬手让她起来:“你怎么亲自来了?”
来人是司徒柔,依旧是一身男装,英姿飒爽:“本来只是想来看看您,瞬间跟着货物,免得出什么差错,没想到还真的出事,属下惭愧!”
阡妩坐下:“你也坐下说!”
夏君哲和司徒柔坐下了阡妩才问道:“说说昨晚怎么回事!”
司徒柔吸了口气道:“其实从进北炎开始我们就被人盯住,属下感觉有人跟着,可是对方擅长隐藏,属下也只能隐约感觉到,却不能弄清楚对方的所在,那人一路跟到两里地之外,在那群黑衣人抢走了货物之后就消失了,想来跟那些人脱不了关系!”
阡妩面无表情的喝水:“死了多少人?”
“死了一百多人,伤了两百人,我让他们分散养着了!”司徒柔道。
阡妩眯眼:“可有看清对方的特征?”
司徒柔摇头:“看着像是寻常的土匪,只为货物而来,抢了东西之后也没有多杀人就走了,不过唯一的特点就是迅速,来得快去得一块,看起来就像训练过了一样!”
阡妩沉吟,看来还是一个棘手的对手:“暂时按兵不动,且看看再说!”
司徒柔跟阡妩汇报了一些细节事情就离开了,她还有事情需要处理。
阡妩坐在包厢里,准备迟些时间再走,不过没一会儿她突然眼皮一跳,惊道:“糟了!”
阡妩几乎是用飞奔跑出去的,等她寻着方向而去到一条巷子的时候,只看见地上一滩鲜血鲜艳刺眼……
“阿柔!”阡妩被刺得眼睛生疼,该死的,司徒柔感觉到的那个人根本没有离开,而是一直跟着她,可是偏偏在她见了她之后动手劫走司徒柔,这个人到底意欲何为?
“我去追!”夏君哲下意识的道。
阡妩拉住他:“不必了!对方既然带走她,就表示暂时不会伤她的性命,况且你去追也绝对是追不到的!”
夏君哲也是一脸冷色:“到底是怎样的高手才能在这眨眼之间将她打伤掳走?而且这么干脆,莫非他刚刚一直就在外面听我们说话?”
阡妩摇头;“如果他在外面我不可能发觉不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阿柔,特意守在这里攻击她的!”
“该死!”夏君哲怒。
阡妩闭上眼吸口气转身,是她大意了!
“姐姐!”突然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跑到阡妩的面前,将一个小小的盒子递给阡妩:“这是一个大叔让我给你的!”
”
阡妩眯眼,随即浅笑,抬手接过:“谢谢!
“不客气!”女孩笑着说完走开,阡妩这才打开盒子,盒子里静静的躺着一朵荷花灯,而花灯上的字阡妩再熟悉不过,那是她写了放的荷花灯,而此刻她写的那一排字旁边的花瓣上又多了几个字:枫叶古里,恭候!
突然荷花灯着火,然后整个花灯稍微灰烬,阡妩看着那渐渐燃烧的字,似乎可以透过其中看见那个人的脸,咬牙:“你最终还是想起来了么?——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