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盂兰盛会
离开宫殿回到驿站,西冥这才不解的问苏赫,那国主要给他们丰厚报酬,为何不要?
苏赫淡笑着言道:“收了他的钱,就变成了买卖;不收这钱,他欠的就是咱们的人情,而这个人情可不是钱能买得到的!”
当天夜里,右骑君就带着尔敦来拜访苏赫等人。
临走,他还把尔敦留在了驿站,让外甥全天候陪伴贵宾,无论是外出绘制舆图,还是人员用度,通通由于阗国买单。
尔敦可能不是一个称职的方舟卫士,但绝对是一个吃喝玩乐的行家。
他带着苏赫等人把于阗国的都城里里外外转了个遍。
什么好吃吃什么,什么好玩玩什么,什么好看看什么!
这还不算,只要是众人看上了的东西,不论贵贱统统打包!
几天下来,都城附近的佛塔寺庙、坊市游园、土产名吃,苏赫等人一样没落,对于阗国都城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这一日,尔敦与众人返回驿馆,苏赫指着西城外高耸的佛塔问他为何此处不去。
尔敦见苏赫所指的正是王新寺,便苦着脸回道:“东来兄,现如今这都城里你想去哪儿都行,就连国主的宫殿你想进我都能带你进去,但唯独有两地你不能去!”
“哪两地?”
“一个就是你所指的王新寺,看见那座佛塔了吗?那可是我们于阗国的象征,三代国主整整用了八十年才建起这座佛塔,里面安放的宝物不计其数。
可惜,现在鸠摩罗什大师正住在里面,为了不打扰大师清修,国主下令任何人在盂兰节前都不得进入王新寺。”
“原来如此,那另外一个地方是哪里?”
“另外一个地方连我都没进去过,知道我为什么叫方舟卫士吗?那是因为我们都城南面有座方舟山,那里是于阗国的圣地。
据说上古时,世界被大洪水淹没,于阗人的先祖乘着一艘方舟活了下来,在这里繁衍生息,建立了于阗国。
听我舅舅说,方舟山里藏着历代国王的墓穴,是国家禁地,别说咱们了,就连现在的国主也只能死了后才能进入那里。”
“哦,听你这么一说,那真是一个神圣的地方。”
“有什么圣神的,就是死人呆的地方,哪里有城里的花花世界好。”
听苏赫这么说,尔敦撇撇嘴,几天来他们已经处成了称兄道弟的朋友。
而且他的舅舅还专门嘱咐过他,不要小瞧和怠慢了这些东方来的贵宾,一定要有求必应,所以他才有这么好的性子。
“尔敦兄,这两天我们也看的差不多了,地毯、丝绸、胡桃这些东西虽好,但利润还有些薄,我听说咱们于阗是玉石之国,不知我们能否去见识一下贵国的玉石开采和贸易?”
苏赫与尔敦成天到处乱转,可不仅仅是为了绘制舆图和玩乐。
于阗国是西域大国,物产丰富,商贾众多,奇特的是这里不仅有毛毯、玉石等西域特色商品,竟然还以盛产丝绸闻名,这让苏赫不禁感到新奇。
让尔敦带他参观了几家当地规模较大的丝织作坊,苏赫才放下心来。
于阗是生产丝绸制品,但无论产品质量,还是生产规模,都无法与中原丝绸相比。
名产、特产看了一圈儿,尔敦唯独没带他去参观玉石作坊,既然对方不主动,那只能他主动提出这个要求了。
“玉石啊……东来兄,可不是我不带你去,是那些地方咱们去不得!”
“哦,这又是为什么?”
“你有所不知,于阗国的玉石都产自神山,每年冬季河水干枯的时候,神山上流下的河流干枯变窄,露出河床,里面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玉石籽料。
现在正是玉石采集的时候,我听说前不久神山降下祥瑞,出现一块近万斤的玉石。”
“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去看呢?”
“哈,扯远了!那是因为神山是辅国侯的领地,除了辅国侯的人,任何人都不得靠近神山,更别说采集玉石了,别说咱们俩,就算是大王也没能力去神山一游!”
“还有这回事,你们于阗国不是国主全力最大吗?”
“大王权力是大,但在辅国侯那里可不灵光!”尔敦环伺四方,压低了声音对苏赫说道。
“难道是辅国侯的势力太大?”
“对,休莫的势力不是大,是太大了!”
“那他还当什么辅国侯?”
苏赫眉头一挑,总算明白前日为何在大殿上,辅国侯敢一点面子都不给国主的原因了。
“东来兄有所不知,辅国侯的势力大是大,但却不在于阗国里,他是萨珊波斯国王的亲外甥。”
“萨珊波斯?”
听到这个名称,苏赫当然不陌生,但也仅限于名字,具体的情况就不清楚了。
“对萨珊波斯,西方世界的大帝国!”
“国力如何?”
“那当然强盛!乌孙、康居国知道吧?我们三个国家为了应付这两个国家的侵扰,还得联合起来,而一个萨珊波斯帝国,捏死乌孙、康居易如反掌,你说厉不厉害?”
尔敦的嘴巴都快努到了鼻子上,苏赫礼貌性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尔敦的论断。
其实,无论是萨珊波斯,还是乌孙和康居国,他都是只知道名字,不了解具体。
“那你们国主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能有什么办法?谁让这种恶外甥让他赶上了呢,你不知道,于阗国的玉石贸易以前是掌握在大王手中,是国库的重要来源。
自从波斯人把公主嫁给上任国主开始,玉石贸易就落到了波斯人手中,再也跟国库没有任何关系了。
每年产出来的玉石休莫会直接运到波斯,萨珊波斯还专门派了一支精锐骑兵保护休莫和商路,所以于阗国的国主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
东来兄,玉石贸易你就别惦记了,其他的贸易你看上了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办妥!”
苏赫点了点头,内心不禁感慨,当上了国王依然还不能随心所欲,这尉迟圭过得可真够憋屈的。
玉石垄断的消息让苏赫进一步了解了于阗国的内情,表面风光无比的国主尉迟圭,实际上应该也受人钳制。
辞别尔敦,天色已经渐黑,苏赫回到驿馆歇息。
一夜无话,天还未亮之时,驿馆外便是乐声四起,歌声飘荡。
苏赫奇怪的坐起身,正想推开窗子查看一番,忽然想到了今天就是盂兰节,他之前还与尔敦约定好今日派马车来接他。
正想着,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东来先生,车马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穿戴整齐,苏赫随着来人乘车来到王国宫城前时,那里已经聚集了上千人,十几辆装饰的色彩艳丽的马车整装待发。
作为本届盂兰盛会的嘉宾,来自东方的祥瑞,苏赫被单独安排在了一辆彩车上,他的两旁还各站着一位美丽的于阗姑娘。
‘这是要干嘛?’
苏赫被人请上花车,正琢磨着只是什么礼仪时,宫门大开,国王尉迟圭带着美丽的王后出宫,登上了最大的一辆花车。
此时天已大亮,节奏感十足的西域乐曲响起,彩车队伍徐徐开动。
乐声响起、舞蹈跳起、彩车动起,宫殿四周早早等候的居民们顿时欢声雷动。
一见彩车队伍进入西城主街,苏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似乎是准备花车巡街……
街旁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人人衣着鲜亮,五颜六色的彩带随风舞动,花瓣和歌声洒落在西城的每一个角落。
苏赫前世也只是在影视剧中看到过花车上的美景佳人,这下他成为被观赏的对象,一下子还有点转换不过来角色。
车队缓缓而行,国王、王后和重臣们频频起身,向下方虔诚的子民们致意,半个时辰后,车队才来到此次盂兰盛会的主会场王新寺。
彩车进入寺院,那座高大的佛塔就在眼前,可此时苏赫一点欣赏瑰丽佛宝的心情也没有。
车轮刚刚停下,他就窜下彩车,打听好茅厕的位置,飞快的冲进内院。
在寺院里又寻了一番,才终于在一处僻静的地方找到了茅厕。
这不能怪苏赫,实在是早上时间太紧,来不及解决。
痛快过后,苏赫才发现还有一人与他同在茅厕,还是位高鼻深目,面容俊朗的俏和尚。
和尚身形极高,口中还念念有词,苏赫仔细去听,发现那和尚竟然是在咏诵佛经。
“大和尚真是勤勉,上厕所也不忘诵经,在下佩服。”
苏赫觉得有趣,耐不住赞了一句。
可惜那俏和尚非但没有理会苏赫,反而将身体侧向一边,分明就是不屑与苏赫为伍。
苏赫讪讪一笑,也不再多言,整理好衣物,正在要往外走,却听到那俏和尚自言自语道:
“罪过罪过,望我佛宽恕这粗鄙之人……”
苏赫脚还没迈出茅厕,一听这话慢慢又转回了头。
“粗鄙之人?大和尚,你是在说我吗?在下听人讲于阗国乃佛国,家家诵经,人人懂法,就连国主也不例外,你既然是僧人,怎么也以貌取人?”
“施主,你在这污秽之地大谈佛法佛经,玷污佛家,贫僧替你祈福解难,何谈以貌取人?”
“污秽之地?玷污佛家?大和尚,我看你是佛学不精吧,在茅厕里谈佛就是玷污佛家,你无知啊!
佛说:我不下地狱,谁入地狱,你可知地藏王菩萨为什么要待在地狱里教化众生吗?因为那里就是你所说的污秽之地!
茅厕里不能谈佛,怕玷污了佛法?我告诉你,最应该谈佛的地方就是这藏污纳垢的茅厕!
佛法可不光是讲给每天锦衣玉食,无所事事的王公贵族听的,那些贫困潦倒,朝不保夕的饥民,终日见不到阳光的黑暗地方,更需要佛光照耀。
真搞不懂你每天都诵的什么经,连这点最简单的道理也理不清,佛法的作用是消除污秽,而不是避讳污秽。”
苏赫说完,扬长而去。
茅厕里的俏和尚呆呆的站在原地,哑口无言,但他似乎闻不到茅厕里的污秽之气了……
上个茅厕还遇到个不知所谓的和尚,这让苏赫有些郁闷。
匆匆回到寺院前殿,盂兰盛会的仪式已经开始,佛塔之下的空场上,来自龟兹国的使节团正在表演着享誉西域的歌舞戏。
苏赫随意找了一处坐下,饶有兴趣的欣赏着这异域的表演。
剧中所有歌舞者都带着各式各样的面具,以此来表明他们饰演的身份。
舞者配合歌者和乐曲,用舞蹈来展现戏剧内容。
虽然苏赫不太明白歌舞戏所讲述的故事内容,但从观众们专注的表情来看,那一定是个脍炙人口的故事。
盂兰盛会节目繁多,完全就是一个全国百姓狂欢的节日,这一天人们尽情欢唱,把对祖先的思念寄托在歌舞之中。
表演结束后,于阗国王登上高台,取一扫帚,亲自将佛塔前的浮土扫尽,撒上清水,再将盛着百味的贡品一一供奉在香案上,念念有词。
行过礼节,尉迟圭一张手,高台两侧各自出现一队人马。
左手一侧是一辆九牛拉的大车,车上放着一块巨大的黄皮玉石;右手侧是五六个宫廷侍卫扛着一大卷羊毛地毯。
“诸位高僧、于阗国的子民们,今日盂兰盛会,佛祖为我们降下祥瑞,大家看,这块重达万斤的玉石是神山近百年来产出的最大玉石,预兆了我们于阗国泰民丰、风调雨顺!”
尉迟圭说罢,寺院中的百姓顿时欢声雷动。
‘这么大的一块玉石,要是在后世能打多少副镯子啊!’
苏赫望了望高台下的巨大玉石,不由在内心暗自盘算一番。
“不只是宝石出世,大家再看这里,展开!上架!”
玉石成功吸引了百姓们的目光,尉迟圭满意的点点头又大声说道。
另一侧的侍卫们将巨大的地毯徐徐展开,固定在一个木架上。
四五十名侍卫共同努力,木架被一点一点的竖起,最终一幅绚丽的于阗国都城舆图展现在万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