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再赴洛阳
出了雷府,与雷雄道别,熊月生心中还有些担心。
自己准备了这么多说辞,虽然都说了出来,但却是对着雷府一个管事说的,连雷家一位主事人也没见到,这趟他冒险登门,还真不好说有没有作用。
两人上车,长安城已是华灯初上,黎单见熊月生愁容满面的样子,轻笑着安慰他道:
“月生兄放心,你的话一定能原原本本的传到雷丞相耳朵里!”
“黎兄此话怎讲?”
“呵呵,月生兄,你不觉得雷府的那位老管事很奇怪吗,言行举止哪有一个下人的模样。”
“这……对对对,雷公子后来还向他下意识行了一礼,难道那位老管事就是……”
“哈哈哈,走吧,苏先生还在客舍里等信儿呢!”
牛车走远之时,雷府后院一扇偏门悄然打开,一个包裹严实的身影从门内出,快速乘上门外马车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客舍,见到两人的表情苏和就猜出事情大概。
二人落座,苏赫给他们舀上茶汤,认真听了两人的讲述。
“黎单猜的没错,那位老管事即便不是雷弱儿本人,就是他的亲信,月生兄就把心放进肚里,该做的事情我们已经做了,至于能不能有成效,我想这位丞相会做出明智选择的。”
“苏先生,熊某何德何能得来先生指点,如若此事不成,岂不误了先生的美意?”
“月生兄,我这人相信缘分,再说商人无利不起早,月生兄如果能在秦国立住脚跟,对我们商号不是也有大益吗?好了,累了好几天了,早点回去歇息吧。”
送走熊月生,黎单又折回苏赫的房间。
这些日子苏赫让他结交雷雄这样的权贵子弟,他当然明白其中含义,可力助一个无名无份的小官吏,他就有些弄不明白苏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东家,既然我们决定攀附雷家,为何还要对熊月生这么上心?属下以为,就算此人仕途得志,但与熊家的势力也无法相比吧?”
“黎单,你忘了咱们让雷弱儿转告秦国大王的那句话了?这个道理对咱们一样适用,行商,酒肉朋友越多越好,但肝胆相照的朋友也不能少,你得分清谁是酒肉朋友,谁又是值得相交的朋友。”
当夜,正在京兆府处理公文的王猛便接到安插在王宫之中亲信的密报,丞相雷弱儿深夜入宫与苻坚密谈。
转日,长安朝野便得到一个惊天大消息,开国重臣雷弱儿被免去丞相一职。
一时间朝野震动,皆哀道旧权贵彻底在与王猛的争斗中败下阵来,王猛不久后将升任丞相的消息也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
吕光将从宫中得到的最新消息向王猛汇报。
原来,昨夜雷弱儿深夜入宫,向苻坚历数王猛近期的诸多不是,要求苻坚拨乱反正,还羌氐贵族们一个公道,惩处假公济私的新政官员。
大王苻坚看在雷弱儿三朝老臣的份上劝慰他不要多想,可雷弱儿却根本不领情,与苻坚大闹起来。
最后苻坚一怒之下,颁旨免去雷弱儿的丞相之职,让其回家反省。
“老师,宫里人传回话来,说昨日是雷老儿的六十寿诞,因无人去他府上贺寿才神智昏聩,雷老儿大骂大王昏庸,说了很多你意在谋国的话,要不要学生给他点教训,好让那些不安分的家伙死了心?”
“世明,别总盯着关中这块小地方,你得把目光放到慕容鲜卑、拓跋鲜卑、江南四大门阀世家以及凉州、西域等地之上,雷弱儿这些没了牙的老狗,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吕光一早便收到了雷弱儿入宫的一举一动,本以为姓雷的这帮人被修理后会老实一阵儿,却不想还是心存不轨,可老师现今神情笃定,他也不好多言。
“老师,现在外面传的厉害,说是你把雷丞相逼下相位,要取代他的位置,这个需要弹压一下吗?”
“无妨,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吧!世明,年节过后长安大市必须开市,我们要在三年里积累足够多的兵粮财富,择机一统中原之地!”
“是!”
吕光点头应承,几年前他就听到老师有一统中原的雄心壮志,那时的秦国还只是一个偏安一隅,内忧外患的小国。
几年来,秦国内修吏治、鼓励农商、广纳贤才、招兵买马,接连消灭了并州、陇西、仇池、朔方等地的盘踞势力,国力已经与东边的燕国和江南的晋国形成三分天下之势。
现在再听老师一统中原的雄言壮语,他自然心服口服,作为一名亲历者,更是感到豪迈无比。
王猛依旧我行我素,丝毫不受朝野纷乱的影响。
而熊月生一觉醒来,听说大王免了雷弱儿的丞相之职,顿时如五雷轰顶。
自己昨天刚刚把身家性命押在雷丞相身上,今日雷丞相就被罢官,这让他惴惴不安!
熊月生深知王京兆消息灵通,长安城里的大事小情他都了如指掌,自己的行踪极有可能被王京兆掌握,熊月生仓惶起床,饭也顾不上吃,直接奔出了公房。
来到苏赫的客舍,恰巧赶上苏赫等人正在收拾行装准备离开长安,见到此景,熊月生更是六神无主。
苏赫要离开长安并不是因为雷家出事,而是他是早有计划,等商号这边的事安顿好了,就会返回豫州去见一见纳勒如音,只是事出凑巧,让熊月生浮想联翩。
今早得到雷丞相下野的消息,苏赫就知道熊月生会来,所以见到熊月生失魂落魄的样子,不觉好笑。
“月生兄,如果我猜得不错,你的好日子就快来了,万万不可急躁,耐心等待即可!”
苏赫不了解雷弱儿的为人,但他知道雷弱儿绝不会因为他的两句话就进宫中与苻坚作对,不然他也活不到现在,还成为位高权重的丞相。
想来这其中肯定有外人不得而知的秘密。
安抚了熊月生,告别黎单,苏赫带着战虎及几名东来卫出城,沿着洛水而上,一路向洛阳方向前进。
几日后,苏赫来到当年与纳勒如音分别的三里津渡口。
此时的三里津与两年前已大不相同,渡船多了、旅人多了,就连渡口里做买卖的茶棚、酒肆也比以前多了许多。
苏赫三人进茶棚里歇脚,顺便打听附近有哪些大的坞堡。
按照当地人的指点,以三里津为中心,搜寻纳勒如音和宗家人的下落。
……
两年时间,洛阳一带已经成了秦、燕两国的缓冲地带,两国像商量好似的,都没有派兵进入这片区域,所以这一带的流民越聚越多,大小坞堡也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了出来。
搜寻了十几日,苏赫以三里津为中心,西至秦国兵镇,东到燕国边关,北至黄河,南至汝水,把纳勒如音可能落脚的地方都走了个遍,依然没有纳勒如音和宗家人的消息。
此地虽然没有胡族士兵侵袭,但也是鱼龙混杂之地,苏赫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些天来,他们几乎每天都能遇到拦路打劫的强盗,以及坞堡为了争夺资源爆发的冲突。
找不到纳勒如音,这让他有些后悔当年走的太急,没有留下一点有用的信息。
苏赫坐在窗前,低头看了看桌上的舆图,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洛阳?”
看到地图上那个点,苏赫眉头一挑。
对啊,自己怎么会把这个地方遗漏了,他一直围着与纳勒如音分别的三里津在寻找,却把他们来时的地方忽略了。
“说不定他们真有可能又折了回去,在洛阳一带落脚。”
两年前,洛阳还是一座废墟,可现在说不定已经重新复兴,而纳勒如音和宗家人也有可能转回去。
想到此,苏赫马上打起精神,招呼几人立即出发,一路向东。
四五天后,三人到达洛阳城外。
再次来到洛阳城,城头蒿草依旧丛生,城墙依旧残破,城门依旧大开,一切似乎都在昭示着这里依旧是座死城……
可进入城中,景象却是另一番天地。
虽然废墟依旧随处可见,但其中已经支起了不少窝棚,空旷的土地和废墟间到处都是耕种过的田地。
一路向城中走,路上的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一些建筑甚至得到了修缮,商户和手工作坊也零零星星出现在城中。
时近午时,苏赫三人选了一个还算整洁的食馆歇脚。
食馆建在一处塌了半边的大堂内,外面看还算整洁,进入馆内,还能看到未来得及清理的倒塌堂柱。
好在店家在塌方的地方支起一大块帷幔,算是遮羞避雨之用。
食馆里空空荡荡的摆着三四张木几,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见到有人进来,连忙从柜中迎出,笑容满面的将三人引到靠门处的木几前。
“嘿,几位贵客远道而来,小店有洛阳城最好的菜羹和杂鱼羹,还有今年新酿的猴儿醉,要是不品尝一下啊,肯定后悔进了洛阳城!”
迎上来的店家让苏赫有些熟悉,联想到前世的一位喜剧大师。
消瘦的脸庞、聚光的眉目,不说话自带三分喜感,一开口满堂诙谐。
“呵呵,老板好嘴,就把你的这些好酒好菜都上来,我倒是想看看你们洛阳城头一家的味道如何?”
“几位贵客就请好吧,菜羹、杂鱼羹各一盆,猴儿醉一坛!”
店家见是来了大主顾,连忙高声报出菜名,然后一溜小跑进入帷幔,时间不大,抱着一个陶罐出来,给三人斟满了酒碗。
苏赫、战虎都没有动手,这一路来他们进过不少酒肆,基本都是挂着羊头卖狗肉,进去一喝,连胡人的酸汤也不如。
后来苏赫才弄明白,现在中原各地百姓连肚子也吃不饱,哪有粮食来酿酒。
除了大城里的权贵,流民百姓们喝的都是用乱七八糟的野果、野菜泡制的假酒,过过嘴瘾罢了。
所以,虽然这家店酒的名字不错,但几人还是没有马上喝的冲动。
“客官,你是把小店的好酒当做外面那些劣酒了吧?”
店家见几人都不动手,马上猜出了他们的顾虑。
情急之下,店家将一碗猴儿醉捧到三人面前,一边让他们嗅美酒的味道,一边讲起了猴儿醉的来历。
“客官,这酒可不一般,那是咱家祖传的秘方……”
店家娓娓道来,讲了一半儿,几名东来卫经不住诱惑端起酒碗浅尝一口,随即几口干掉了一大碗。
苏赫见状也尝了尝,有股酸酸甜甜的果香,确实要比之前那些杂酒好了不少。
再加上店家一张巧嘴,把酿酒的奇遇讲的惟妙惟肖,更引得几人连干几碗,不消片刻,一坛猴儿醉就见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