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肚子上忽然一痛,很快,血液从伤口慢慢渗出来。
沈君清麻木地想,等死吧,死了就能和家人在黄泉路上团聚,也不会再感觉到任何痛苦。
可下一秒,熟悉的声音就传进耳朵里,让她突然全身绷紧。
“小姐的肚子上扎着一把两刃刀,哪来刀?快来人,把止血药拿来!”
这分明是郑品明的声音!她亲眼看到郑品明为了救她而战死在疆场,怎么还会重新出现在她身边?
飘散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沈君清睁开眼睛,就看到金碧辉煌的宫殿和低着头站成一排的婢女。
她不会记错,这里是她住的暖阁,此时,她的躺在床上接受包扎,她受了伤,不能起来,也正赶上皇宫献舞,只好让皇室的养女司徒芳华代替她上场。
这一切的情形,都和当年一模一样!
沈君清隔着袖子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郑品明正和大夫在担忧地给她胸口擦药,母亲也带着七煞匆匆赶来。
“今日是京城官员的闺秀殿前献艺的日子,不可有误,如今君清的身子受伤,就由我代替清君去吧。”
听着耳边熟悉的话,沈君清终于明白了,她这是她再次重生了。
激动,喜悦,瞬间潮水般涌上心头,沈君清几乎连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去!”
前世司徒芳华在殿前献艺一炮而红,阻止她入宫的机会,在最后一刻也没有见到司徒定澜,就死在了战场。
沈君清只觉得血脉逆流,眼中迸发的冷芒让人不寒而栗。
看到沈君清浑身颤抖,母亲以为她伤口过深而疼痛,连忙安慰:
“君清,疼就别去了,咱们是个边境小国,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怪罪咱们家。”
“是呀小姐,你流了这么多血,还是让芳华公主代替您去吧。”
如果真的再让司徒芳华去,那她这次重生,还有什么意义呢?!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就绝不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不过是一点儿小伤而已,娘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若是让芳华公主代替我去,即使太子不说什么,别人也会私下猜疑。”
沈君清太了解娘亲的担忧了,她在地上走了两步,忍住钻心的疼痛,笑着开口:“娘你瞧,我可以的。”
这下子,沈夫人便相信了女儿的话。沈君清坐回镜子前,一边打扮着,吩咐郑品明:
“去告诉外面的婢女,帮我准备一张极大的白纸铺在地上,还要笔墨,快!”
虽然不知道沈君清的用意,郑品明还是麻利地下去准备了。
梳好一个流仙髻,沈君清戴了一支简单的碧玉簪,就盈盈往殿前走去。
每走一步,就有一阵深入骨髓的疼痛,可沈君清依旧面带微笑,什么也不显露出来。
如果这小小的疼痛能扭转上一世的命运,守护好整个的楼安小国,那么即使再疼,她也可以忍受。
奏乐声响起,司徒定澜坐在殿前太子椅上,神色淡漠,声音带着一丝疏离:
“京城传闻,沈爱卿的女儿多才多艺,本太子可要大开眼界了。”
楼安国王沈君清之父战诚惶诚恐的说了几句恭维话,只是司徒定澜那张轮廓深邃的脸上,始终带着一抹让人胆战心惊的幽深。
这司徒定澜太子,虽然年轻,身体病殃殃,但赫赫战功,加上自己手腕又极其强大,让人又怕又敬。
朝中势力最大的,一个是司徒定安,另一个就是八皇子司徒成远,他对这两人有所防备也属自然。
随着乐声渐渐高昂,一个身穿月白蝶纹束衣的俏丽身影像蝴蝶一般翩跹而来,身姿优美,跳起舞来就像一朵飘逸的云,让人根本移不开眼睛。
沈君清一边伴随着奏乐声起舞,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太子椅上的男人。
事实上,前一世她失去了殿前献舞的机会,从那以后,到死都没有见过司徒定澜长什么样子。
司徒芳华代替她进宫献舞,就请旨把她这个阶下囚嫁给性格暴戾,花天酒地的浪荡公子哥。
后来更是和八皇子勾结的司徒定安,在没有灭掉楼安小国前,沈君清为了自己都国家,宁愿做阶下囚做人质和自己的家人来到了定远国。
被所谓的不分国度,不分种族,阶下囚依然是朋友的司徒芳华所骗,司徒芳华还认沈君清为妹妹礼仪称呼,表面好的不得了。
沈家待司徒芳华如亲生女儿一般,所谓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大抵就是如此。
脑子里闪过上一世的事情,沈君清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胸口的伤口已经痛到麻木,温热的血不停流淌出来,绣鞋已经被染红。
沈君清姿态优美地踩在白纸上,用脚尖支撑着地面,快速转着圈,洁白的纸张上,很快出现了一朵朵鲜艳美丽的梅花。“清儿!”
沈国主最先看出端倪,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担忧地看着纸上起舞的女儿。
沈君清给了父亲一个宽慰的笑容,一双流血的玉足继续踩着梅花,长袖一甩伸进砚台里沾满墨汁。
纸上的梅花树已经显出枝干,众人不知道这梅花是用她的鲜血画成的,啧啧称奇,以为这个亡国公主用了什么奇门巧活儿,竟然能让墨汁染出********椅上的司徒定澜一言不发,眼神幽深地注视着舞动的身影。
用鲜血,来画梅花图么?
这个瘦弱的小女子竟能拖着受伤的小身子,神色淡然的起舞作画,是想替沈家向自己表示忠心?
只是,这个举动,是她自己所想的,还是沈家的安排?
司徒定澜心神微动,视线瞥了沈国主一眼,只见他脸上满是担忧,根本没有趁机向自己表忠心的意思。
所以说,这一切都是那个小女人自己的想法么。
男人冷峻中略带探究和惊奇的眼神,被沈君清一一看在眼里,她知道自己忍着疼痛画这幅梅花图,终是起了作用。
乐声从宛转变得激昂,沈君清身姿流转,优美地画完一副梅花图,甩动水袖在纸的右上角细描。
最后一声鼓点落下,她身姿盈盈地做了个行礼的动作,声音悦耳清脆:“臣女沈君清,愿太子万福金安。”
倾城绝艳的一张脸,即使淡妆素雅也美得让人窒息。司徒定澜心神微动,锐利的眼神在她血迹斑斑的绣鞋上停留了一瞬,语气平淡无波:
“来人,赐座!”沈君清父女连忙跪谢,“谢主隆恩,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