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娄飞鸿来说,这顿晚饭本就是这次回来最后的晚餐,因为明天早上她就要出发回去,她突然对明天的早餐很期待,肯定是码子特别实在的面,想想都觉得口水在流,虽然嘴里还在吃着晚饭呢。
她决定以后不管什么情况,有空就多回家里来转一转,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魔力,回来几天,跟爷爷奶奶聊聊天,穿着棉鞋在房前屋后走几圈,菜园子里去看看,基本上心情就好很多。当然,她最喜欢的是,搬个靠背凳子,坐在门口,听着养的鸡咯咯在屋旁边的树林里聊天,或者看着不远处那荷叶已经枯干了的荷塘,水虽然变的很浅很浅,但是也变的很清很清,鸭子在里边来来回回的游,没过几分钟,稍微有点浑浊的水又变得清澈起来,真是让人想不明白,明明天气很冷,但是鸭子们还是不抗拒下水,甚至是仍然每天都下水去游几趟,即便是,有时候因为坡陡,或者是自身脚受伤而在池塘里起不来,晚上温度降低,被冰冻在水里,死在那里,它们也不吸取教训,冬天少下水,难道它们的存在就是为了体现“春江水暖鸭先知”吗?多么让人沉痛的事实。
当然坐在门口,肯定是冬天有太阳的时候,因为奶奶的家是坐北朝南的,所以一般冬天吹不到什么风,加上暖阳加持,正午时候的时光是最美妙的。这时候,奶奶一般会洗两根甘蔗,娄飞鸿也很懒,懒得去把甘蔗剁成一截一截的,而是直接上嘴就啃,从头到尾,越吃越甜,等一根甘蔗吃完,然后毫无形象的打声饱嗝,原本在屋旁玩耍的鸡也不怕人,上前来就在甘蔗屑里挑挑拣拣,也找不到什么吃的。生活就该是这样对吗?但是这是老人们的生活,这就是传说中的安度晚年,至于儿孙环绕,天伦之乐,应该是比较遥远的东西,有时候几世同堂的家庭不一定有这种成双成对的空巢老人过的舒服,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哪怕是一家人,牙齿还经常咬到舌头呢。
但是会各有各的好处和不足的地方,空巢老人就特别希望有个人陪着自己,哪怕是个话都不会说的婴孩,越来就越觉得人的可贵,有了人气,屋子会不一样,环境会不一样,最不一样的还是心情,然而世事总是难两全。时间,是个多么可怕的东西,把年轻时候,闯荡江湖四海为家的人困在一个地方,还让他们觉得那个地方就是根,不回去不行,去了就寂寞的等死。
“还是跟以前一样,早上九点半的车吗?”吃着吃着,娄飞鸿觉得自己的饭有点咸了,她就是这么没出息,肯定是想着想着就情不自禁的掉眼泪了,以至于爷爷问了几遍,她似乎才回过神来。
两位老人看到自己孙女这么大还哭鼻子,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训一顿还是应该安慰一下,毕竟在他们那个年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已经是可以嫁人了,不,已经是孩子妈了,这样动不动哭鼻子也不是什么好习惯。
“对啊,我又没有车,又不会开车,等我长大了,就学驾照买车,这样就想回来就可以回来,根本不用担心会错过时间什么的。”娄飞鸿边吃边哭边说着,一时间忙死了。
“你不开心的时候就回来看看,多少还有我们两个老东西在,等你以后长大了,你就要学着自己去处理这些情绪这些事情了,因为你长大了,我们可能就都死了,即使你到时候开着车回来,可能看到的就是像勇兵家门口的景象一样,没人,草就起来了,屋子就荒了。”被爷爷这么一说,娄飞鸿刚好一点点的情绪突然又发作了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爷爷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么悲伤的东西呢,而且让人气愤的事情,这些都是事实,是可以预见的。
“哭什么吖,你现在还有我们呢,你看翩翩,他有谁啊,他和他妈妈在这里,妈妈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在外面回不来了,这么多年,都是他们娘儿俩,比你可怜多啦,你心里这么不好受,他长这么大经过这么长的时间,肯定也经历过很多痛苦和非议,他比你更难过,你说是不是,而且他也比你小,有什么能帮助他的就帮他一下,我看这个小孩子,心里能装事的很,这些东西装多了,又不对人说,很容易憋出病来的,你这方面有没有想想他?”孙婆婆只是提醒提醒,或者说是用更惨的汪翩来安慰比较惨的娄飞鸿,却不料娄飞鸿还真的回忆起来汪翩的情况,他从来没有跟自己求助过,她一直以为他不需要帮助,忽视了这些,也就忽视了汪翩可能会面对的日常,但是小孩毕竟是小孩,梅阿姨的是非观肯定没有问题,但是前阵子他却变化这么大,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还是,心里生病了?本来眼泪就没有干,一想到跟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发小青梅竹马有可能也遇到了一些麻烦,而自己不但没有察觉,反而还刻意保持距离,就觉得悲从中来,一辈子那么短,能遇到很多人,但是能遇到多少跟自己一起长大的人呢?
“奶奶,我可能误会翩翩了,他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来过对你刚才说的那些事情的需求,相反,可能我自己的遭遇还给他带来一些负担,我在学校里边怕这怕那,后来他好像知道了,我想起来,好像就是知道我的事情之后,他就跟我说断交的,我还想着他是不是误会我人品有问题,所以刻意跟我保持距离,但是你刚才这么说,我就想,是不是他也跟我一样,有时候想知道自己是被需要的,不是没用的废物,所以当身边有人遭遇到一些事情的时候,自己已经帮不到忙的时候,就会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一向运气不行,所以因此连累了身边的人,同时也会想,作为朋友,他遭遇了一些事情,却没有直接告诉自己,而是通过其他渠道了解事情的,是不是因为他没把自己当自己人,就开始怀疑自己,然后在别人的身上去寻找自己的存在感,有时候甚至会做一些失去自己原则的事情,奶奶,你说有这个可能吗?”娄飞鸿一口气说了一大通,孙婆婆感觉自己接受的七七八八,大概是什么意思似乎是懂了,要细说是什么意思,好像也说不上来。
“飞鸿,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就去解开,心地呢,要大度些,不管是跟谁相处啊,都难免会产生误会的,但是呢,人的需求就那些,了解了,就理解了。”孙婆婆一边收着碗一边说,娄飞鸿坐在客厅泡脚,低着头,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