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赶集,集市上人很多。
好些人注意到他们,一边忙碌一边时不时望这边瞄。
许诣努力解释:“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说的从来不是你赚钱,而是你漫天要价。比如张员外这件事,前头已经付过银两。你后面再加价,属实不地道。何况还加那么多。”
水盈无趣掏掏耳朵,说来说去无非多管闲事,真不耐烦听。
她又没赚他的钱,至于死缠烂打?
见她好似被欺负,越来越多百姓围观,冷眼注视许诣。
整条街的熟人,无不站在水盈那边。卖鱼的王姑眼神不屑,白眼快翻到天上去。
不远处的肉摊上,牛三嫂一把杀猪刀俐落立在砧板上,粗暴将手里的排骨折成两截。
买菜的李大娘摇摇满头银丝的脑袋轻叹。旁边卖胭脂水粉的赵妈边嗑瓜子边斜看许诣,完全当他是垃圾。
从杂货铺走出的张婶,手里拎自家那口子的烟杆,一下一下敲掌心……
许诣压根没注意到处境,依旧自顾自道:“水盈,生意可以做,但不能昧良心。”
水盈挑眉一笑:“良心值几个钱?张员外愿给,我愿收。你凭什么不乐意?羡慕嫉妒?”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许诣眉头紧皱。他是真的担心。
“既然你不羡慕,不嫉妒我赚很多钱。何必来我跟前找不痛快呢。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不管你的事,你也别管我的事,行吗?”水盈转身准备走,想快些回去补觉。
许诣伸手拦住去路:“你等等,我们的话还没谈完……”
“干什么干什么,青天白日当街欺负小姑娘?我们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汉子的话让许诣一愣。
他顿感莫名其妙:“我欺负她?她可是水盈,谁有能耐欺负。”
“水盈怎么了?不是小姑娘?”
“不管什么原因。欺负小盈,我们不答应。”
“对,不答应。”
“有我们在,谁也别想欺负小盈。劝你赶紧把路让开。”
许诣惊讶看过去。
水盈无辜耸耸肩,挑衅笑笑。她推开许诣,打算回家。
“你们看清楚,她是水盈,视财如命。各位有难时,她会帮忙吗?”许诣越说越急。
“谁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他的嘴!”一年轻女子高举锄头,由远处大喊跑来。
她眉目清秀,白皙的脸经过运动双颊泛起微红,煞是动人。
如果忽略掉动作的话。
年轻女子名唤潘玲,玲珑堂的租户。她直冲而来,朝许诣就是一锄头。
许诣忙躲开,听到“啪”的响声倒吸一口凉气。
潘玲怒目而视:“狗嘴吐不出象牙。”
拍拍胸口,许诣心有余悸。好在躲得快,没伤到。他有些生气:“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
“实话个屁!”潘玲又抡起锄头。
此话瞬间点燃本就不满的百姓。
众人光速变脸,面露凶相。
他们不知从哪拿来扫帚、铁铲之类的东西朝许诣袭去。
许诣顿时吓去半条命。
来真的?天啊,这些人疯了!
跑,快跑,傻子才不跑!
他脚底抹油迅速开溜。谁知许诣刚跑没几步,一把杀猪刀直朝面门袭击。
他一个灵巧转身完美闪避,霎时惊出一身冷汗。刚刚差一点便被开瓢了。
水盈劝阻的话被人群的呼喊淹没。
惊魂尚未定,一锄头从许诣脑门划过,削去几丝头发。他眼珠子差点没吓出来,赶紧地,撒腿就跑。
人们杀气腾腾,水盈识相让路。李大娘扬着扁担经过时,她忙拉住。
“李大娘,你快七十了。怎么和年轻人一起胡闹呢。”水盈顺手夺走扁担。
“我哪胡闹了。一个大男人欺负你个小姑娘,我老婆子看不过眼。”
李大娘气呼呼的,还挺可爱。
水盈送她回摊前坐下:“年轻人的事少掺和。”
安抚好李大娘,她赶紧追过去。那么多人,别出什么乱子。
前方。
许诣跑过一条街,身后的人穷追不舍。他丝毫不敢懈怠,两脚像长了轮子般跑得飞快。
眼看后面暴跳如雷的人追不上自己,许诣心里不由窃喜。
还得是他,多会跑啊。
“你们别追了,多辛苦啊。反正也打不着。我是为你们好啊。”许诣边跑边回头喊。
牛三嫂恼火追不上人,又被话一激。她心里顿时火气上升,力量上涌。
牛三嫂狂叫着挥动壮硕的手臂,瞄准许诣丢出杀猪刀。刀闪着寒光直直向前射去,若脱弓的利箭。
许诣直觉感到不对。回头望的刹那,刀擦过他的鼻子飞向边上的柱子。
杀猪刀硬生生插进柱子里。柱子被劈开一条裂缝,裂缝不断扩大。一眨眼柱子崩坏,房屋倾倒一半。
许诣大张的嘴巴足以塞下一个鸡蛋。不敢想象那把刀射进脑袋会怎样。
肯定像柱子一样,一条条裂缝扩大,最后崩坏。许诣从心底里发寒,再回神之际,一大群人已近在咫尺。
众人凶神恶煞围上来,抡起“武器”就朝他打。
吓得三魂没了七魄的许诣,不顾形象大叫逃跑:“我的娘啊,救命啊!”
房子突然倒塌,屋主出来看情况。那群人已追许诣而去。
屋主骂骂咧咧,只想报官。
“赵大哥,”水盈此时赶到,“你算下损失,我来赔偿。记得上我家去取。”
屋主赵大哥脸色柔和下来:“小盈啊。不是什么大事,没多少损失。”
“要赔的。我先追他们去。你记得来我家取,一定要来啊。”水盈交代完,小跑往前追。
大街上。
许诣头一偏,躲过铁铲的攻击,脚一抬,避过扫帚的击打。他全凭身体本能躲闪,脑子完全空白。
牛三嫂高举备用的杀猪刀,看许诣的双眼寒光凌厉。
这一眼看得他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许诣撒丫子跑,边跑边凄厉喊叫:“救命啊——”
却无一人伸出援手。
许诣拼命向前奔,英姿落入街边看热闹的人眼里。阳光下他肌肤上的汗珠多么性感,俊俏的面庞多么醉人。
如果身后没有一群凶恶逼近的人,堪称完美。
许诣拐过街角,远远看见缤城最有名的玲珑堂和他的老巢智云堂。
使出吃奶的劲朝自家跑,许诣坚持再坚持,胜利就在眼前。
刚巧,仆从梁聚义从里出来。
许诣立刻扯开嗓子喊:“聚义,赶快关门!关门!”
梁聚义一愣,随后看见自家主子狼狈的样子和他身后猛追的彪悍百姓。
他马上明白过来,掉头回去把门关上,只留一人可过的缝隙好让人进来。
梁聚义招手催促,快快快。
许诣一鼓作气侧身通过缝隙进门,两人立即把门关好落上栓。
牛三嫂等人追至此,见门关上死命敲。门因过大的力量冲击不停震动。
里面的梁聚义抵住门,不安看自家主子:“少爷,依这情况,她们早晚破门而入。”
许诣听后脸一阵白一阵青,随即拔腿往里奔。
梁聚义惊恐看着准备逃跑的自家主子,声音颤抖道:“少爷,你、你要去哪?你不会想丢我一个人顶着吧?”
回头,许诣脚步未停皮笑肉不笑:“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去找人帮忙,你撑着点。”
说完,一溜烟人不见了。
留在原地的梁聚义差点石化,他家主子落跑了!?
许诣在长廊飞奔,没注意前方有人靠近,就这样撞上。
眼看茶盏跌落,只见那人眼疾手快夺回重新放入案中。
稳住身形,她不免抱怨莽撞的主子:“少爷,何事如此着急?”
许诣转身,满脸心虚笑道:“原来是红情啊。抱歉撞到你了,呵呵呵……”
薛红情无奈叹口气念叨:“少爷,撞到我不要紧,撞到客人怎么办?岂不是把客人往玲珑堂送?少爷,你稍微注意一点吧。想从水盈手里抢生意,一些小打小闹根本行不通。”
许诣不好意思笑笑,听出薛红情话里的重点:“红情,你刚才说有客人?”
薛红情点头:“风老爷家有面怪镜子,每晚吃掉一个年轻男子,骨头都不剩。近日,风老爷的独子学满回城。他怕镜子把自己儿子吃掉,所以来找少爷……少爷你,在听吗?”
说一长串薛红情发现自家主子根本没在听。许诣竖起耳朵听大门那边的动静。梁聚义怕顶不住,心慌的他哪顾得上做生意。
许诣心急道:“先不管客人,你去帮帮聚义吧!”
话音未落,人跑出老远。
薛红情想叫住都来不及。无奈,她只能先去给客人上茶,找理由拖延时间。随后,薛红情认命朝大门走去。
谁叫少爷是主子呢?
智云堂外。
牛三嫂等人气势汹汹边敲门边喊,那架势像要将许诣生吞活剥似的。
水盈站远处观望一会儿。
见许久没动静,她上前道:“还要做生意呢。你们不赚钱了?”
“我就是看不惯他一大男人老找你麻烦。小盈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不知道吗?”
“他小肚鸡肠。小盈你脾气好不计较。我们可不由着他乱来。”
“也不去打听打听。但凡驱魔师,哪个不尊敬小盈。偏他厚脸皮纠缠不休。”
“对对对,我们看不过眼。敢欺负小盈,我们和他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