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业当天,一大早起来祭拜财神。
舞龙几条街转一圈,吸引不少人群。长长的舞龙到玲珑堂门前,与舞狮一起争夺绣球。
双方你来我往,各展本事。
围观的百姓拍手叫好,一个个看得津津有味。
起阳点燃鞭炮赶紧跑开。
鞭炮炸开,热闹非凡。小孩子们欢喜叫着跳着。
水盈宣布今日绣庄开张,所有绣品一律半价,欢迎选购。
看了好戏,百姓们进去瞅瞅。有喜欢的买一两件,没喜欢的凑凑热闹也好。
百姓鱼贯入绣庄。
阿蝠和阿红招呼。受邀的千金贵女陆续抵达,水盈接待。
逛尽兴后,她们被请到正厅。
桌上摆满备好的花生瓜子、点心水果,再倒上一杯茶。
方夫人抿口赞叹:“好一杯龙井。香气鲜嫩,滋味甘醇。今儿托水姑娘的福尝一尝。”
“谁说不是。还有那绣品,我看着实在喜欢。水姑娘慧眼识珠,财源滚滚。”李夫人是个直爽性子,好话张口就来。
几位陪同的千金或吃点心或品茶,在长辈面前不敢插话。
“夫人喜欢便多买点,也好让我赚个辛苦钱。改明儿把你当财神供起来。”水盈打趣道。
几位夫人掩唇笑。
方夫人摇摇头:“瞧瞧,讨生意来了。生怕我们不买似的。”
水盈一脸理所当然:“肯定怕啊。各位可都有相熟的绣娘,用惯她们的绣品。阿蝠初来乍到没名气,只会这一手活计。我不积极点,哪有生意上门。倒让夫人看笑话了。”
“水姑娘一如既往牙尖嘴利。我啊,说不过你。”方夫人笑呵呵,吩咐丫鬟取几样绣品。
见方夫人直接买,其余夫人和千金不甘落后。她们各自挑选合心意的,买一两样。
水盈附赠蚕丝扇、手帕、香囊。
方夫人拿起香囊闻一闻,身子舒爽:“什么香?”
“阿笛调配的。安神助眠,香气清新。”水盈骄傲一笑,“蚕丝扇、帕子和香囊皆由阿蝠亲手所做。花纹各不相同。有牡丹、芍药、海棠等等,喜欢哪个诸位便选哪个。”
一位千金含笑取过香囊打量:“手艺真好。不知阿蝠姑娘可收学徒?”
水盈点头:“收的。姑娘有意,三天后过来。这两日刚开张,忙起来无暇顾及。”
“好。”千金让丫鬟收下赠礼。
各位千金贵女亦带来贺礼,堆放在椅子上等待拆封。
又寒暄一阵,客人起身告辞。
水盈送到门口,看着她们上马车。
她回去走到槐树下时,孟河生上前来。想必看过绣品,水盈含笑询问:“如何?”
“我们在这谈?”孟河生摆架子。合作必须正式,哪有两个人站在树下敲定的。
“里面请。”水盈抬手。
孟河生满意进去。两人进厅落座。
水盈倒上两杯茶。
喝口茶,孟河生眼睛一亮:“好茶。你既提出来,是否想好怎样合作?”
水盈自信道:“当然。玲珑绣庄店小人少,接不了大单子。孟老板店大人多,我们互惠互利岂不正好?但凡不是指明阿蝠做的大单,可以由你的店做。报酬我们分一成。”
孟河生想了想:“你是不是还想将一些小玩意儿放在我的店卖?同样分成?”
“孟老板果然聪明。如此你有得赚,我也有得赚。多好。”水盈喝着茶看向别处。
确实很不错。孟河生应下,商议改日签约。
送走孟河生,水盈松一口气。
蓝笛忙完休息,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水盈趴在桌上:“我应付得来。”
“恭喜开业。”余封和两个捕头进来,送上贺礼。
蓝笛起身让位,给他们倒茶。
水盈坐直身体:“有心了。不去看看有没有想买的?今天购买有赠品。”
起阳来喊,有病人。蓝笛去忙。
两个捕头互相看看,很有眼力见借口逛绣庄离开。
“怎么?有话单独跟我说?”水盈有些好奇。什么话还得支开人?
难不成私事……
她打起精神,快说快说。
让她瞧瞧什么热闹,余大捕头的热闹不看白不看啊。
余封注视水盈,透过她好像在看别人:“你娘还好吗?今日她不来祝贺?”
“?”
水盈满头问号,而后一脸莫名其妙:“我没有娘。”
空气突然安静。
余封叹口气:“我见过你娘,十四年前。她和你完全不一样。你娘面无表情,却悲天悯人。不食人间烟火,飘忽神秘。不爱财,不爱凡尘的一切。”
名利不沾身,钱财不侧目。
看似无情,又有情。
救人性命,不留只言片语。
水盈定定看他。
十四年前,余封六岁的时候?记性真好,过去十几年还记得。
“我第一眼见到你十分吃惊。你和你娘长得一模一样。”余封凝望。
真的一模一样。
可气质完全不同。
母亲如得道的仙,女儿是在凡尘摸爬滚打的俗人。特别俗的人。
房梁上的阿碧睁大眼。小盈的母亲?它没见过,更没听说过。
小盈那张脸,怎么悲天悯人,不食人间烟火?想不出来,根本想不出来。
等等,说不定阿笛知道。
去问问。
阿碧上屋顶,到医馆。
见有病人,趴在房梁上候着。也许阿笛不知道呢?不会……吧?
正厅。
水盈抿唇皱眉:“难怪以前你一直盯着我看。原来在找别人的影子。”
“三年来,你母亲从未现身。我很想见见她,当面致谢。六岁那年,她救了我……”
余封六岁时。
一家子来缤城的路上遭遇妖物攻击,父母、家丁、丫鬟当场死亡。
他满脸血跌坐在地,看着那妖越来越近。满脸泪痕,惊惧下忘记哭泣。
那一刻,他离死亡无比近。妖物的爪子抓过来,堪堪在他眼前顿住。
一只手握住妖物,直接将其撕了。妖物掉了胳膊,断了头,死的不能再死。那个人回过头来,面无表情。
她气质清冷,暴力杀妖。身上没溅到一滴血,一袭青衣缥缈若仙。
她走到余封面前,伸出手。
余封搭上去,被她抱起。
他身上的血迹沾到青色衣裙上,犹如一片绿中的花。她把余封送到官府,转身离去。
未说一句话,未要丝毫报酬。
余封只知道她是驱魔师。不知道姓名,不知道住址、年龄。
但那张脸他一直记着。
三年前,冒出一个玲珑堂。
他巡逻时看见正走出来的水盈,那张脸与记忆中的重叠。
像,又不像。
容貌一模一样,气质大相径庭。
水盈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不可能是十四年前救他的人。
他推测,水盈是她的女儿。继承衣钵,一脉相承的女儿。
水盈听完整件事,很难评。
她笑笑:“与其道谢,不如实际点给报酬。我替你转交?”
“……”
看,压根不一样。
余封无语:“到底是转交,还是进你的腰包。你心里清楚。”
“你挺了解我。不给就不给呗。反正你的俸禄没多少,不够我一单生意的钱。”水盈手撑下颌。
十四年前那么久远的事,何必翻出来呢?物是人非,当初的模样又能保留几分?
“水盈啊。我说最近你怎么没生意,原来在鼓捣绣庄。”许诣摇着扇子装模作样进来。
薛红情和梁聚义跟在后面。他们颔首示意,送上贺礼。
水盈皮笑肉不笑请人坐。
许诣拱拱手:“余捕头也在。我没打扰你们说话吧?和她能有什么好说的?”
感觉对方没憋好屁。
水盈拿过贺礼当场拆封,里面竟是背着大红花的王八。
死寂。
许诣干笑两声:“俗话说:千年王八万年龟。我这是祝贺你活得长长久久。”
“是吗。”水盈提起王八砸过去,“我看你是那和尚的木鱼——挨揍的货。”
歪头躲开,许诣怕怕拍胸口:“好险好险。水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好心好意来祝贺,你怎不领情呢?这王八花费我不少银两,肉疼着呢。你不要,我拿……哎,你冷静点。”
水盈一跃而起,直接一个窝心脚把许诣踹翻在地:“找打是吧?我成全你。”
许诣躲。
薛红情和梁聚义又求情又拦。
水盈气急败坏,这狗东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余封默默退出大厅,回头看怒气冲冲的水盈。同一张脸,那般不一样的感觉,多奇妙。
不知道她们母女有什么矛盾,导致决裂。只要待在水盈身边,总有一天会见到那个人吧?
厅里吵吵闹闹,余封已离开。
医馆。
蓝笛送走病人。
阿碧跳到桌上舔舔爪子。
“怎么来了?盈儿那边忙得怎么样?”蓝笛随手拿块药材喂阿碧,温柔看它吃。
阿碧抱着药材边啃边问:“阿笛,你见过小盈的娘亲吗?听余封说和小盈长得一模一样。当真?我想象不出小盈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她娘真那么好?为何从未听小盈提过?”
“不食人间烟火?”蓝笛脑中闪过一幕。他一笑,或许是那样。
“小盈的娘是不是出事了?不然怎没见她来看小盈。肯定出事了。”阿碧猜测。
蓝笛莞尔:“余捕头还怎么形容她?跟我说说。”
“什么面无表情,却悲天悯人。什么飘忽神秘。什么不爱财,不爱凡尘的一切。”
面无表情,却悲天悯人。
蓝笛唇角上扬,是啊,是那样的。
那个人是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