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盈把许诣打走,薛红情和梁聚义也不好留下。
他们劝过少爷,奈何劝不住啊。
看着地上缩进壳里的王八,水盈想想将其丢进院中池塘里。
这么大,煲汤不好喝。
又不能送人,先养着吧。
王八王八,有水就能活吧?要不,丢些小鱼进去?总不能让它饿死。
除了这个不愉快的插曲,玲珑绣庄的开业十分顺利。绣品卖出不少,赚到第一桶金。
随后绣庄的生意下滑,趋向平稳。
赵家千金按约定来当学徒,有时在店里帮忙。
今儿,天气阴沉沉的,好似随时会下雨。绣庄生意很差,医馆也没什么人。
一位中年男子乘轿而来,请蓝笛出诊。恰好不忙,他应邀而去。
带上药箱,蓝笛坐上轿子。
起轿,离去。刘家本身做生意的,长子考中在外地当官。
家中除了老爷夫人,尚有一女待字闺中。前段时间寻人相看,不知为何渐渐没了动静。
轿子停在刘府前。
管家请蓝笛下轿,亲自领去后宅。屋中摆设精美,一看便是女子闺房。
刘姑娘躺在床上,帐子放下。
管家和气道:“听闻大夫会悬丝诊脉。有劳了。”
蓝笛颔首,放下药箱。
丫鬟牵线,一头绑在刘姑娘腕上,一头由蓝笛搭着。
他静静诊脉,丫鬟和管家立一旁。
床帐中的刘姑娘面纱遮面,透着纱幔好奇看外面年轻的大夫。
片刻后,蓝笛将线交给丫鬟:“姑娘郁结在心,忧思成疾。放宽心,吃几副药调理即可。”
管家瞅瞅床幔问:“没有其他病症?比如中毒?大夫要不要再看看?”
看向管家,蓝笛沉思一会儿道:“若要看更深的病症,直接把脉为好。”
丫鬟进去请示,出来后表示姑娘同意把脉。两个丫鬟拉开纱幔,透过床帐能看见里面影影绰绰坐着一个人。
蓝笛走上前行礼。对方伸出手,丫鬟拿出帕子盖上手腕。
隔着帕子把脉,蓝笛依旧没看出什么。他起身:“在下只看出此症。诸位不信,可寻别的大夫来瞧。我年轻,医术稍浅。若有不查,还请见谅。姑娘的病在下看来并非大症。”
“当真?”刘姑娘掀开床帐下来。
丫鬟惊呼欲阻拦。
管家也劝,找别的大夫瞧瞧也好。
刘姑娘让其余丫鬟下去,只留心腹和管家。她揭开面纱直视蓝笛:“这不是病吗?”
只见刘姑娘脸庞黑影重重,时不时皮肤下还有什么东西蠕动。
看着可怕得很。
蓝笛过去端详:“恕在下眼拙,未见过此种病症。姑娘不妨找驱魔师问问,或是诅咒之类。若是毒,我定能诊得出来。没诊出来,绝不是毒。姑娘无须担忧,总有解决办法。”
刘姑娘眼睛一亮,福身道:“多谢公子指明道路。管家,拿诊金给公子。”
“我姓蓝,唤我蓝大夫就行。身子是自己的,姑娘理当调理好。”蓝笛含笑有礼。
他写下药方交给管家,告辞。
管家呈上药方。刘姑娘见上面一手好字,又看看门口。
丫鬟掩唇笑。
刘姑娘羞红了脸。
自从出事后,与她相看的几位男子一个比一个躲得远。
从前花容月貌,人人捧着、夸着。她沉眸摸上脸颊,感受到皮肤下有东西在动。
一朝落难,才知身边无人真心。
曾经交好的那些男子,无一人比得上这位年轻的大夫。
客气有礼,对她这副丑颜毫无嘲笑嫌弃之意。
男子皆爱美色,几人能如他?
蓝笛回到医馆,放下药箱。
水盈一身红站在门口,笑盈盈道:“看看我有何不同?”
他上下打量一笑:“阿蝠做的新衣?前些日子忙绣庄开张,如今可算得空给你添置衣物。”
“不仅我有,你也有。阿碧还有小衣物呢。你瞧。”水盈侧开身。
阿碧穿身黄衣,背着条布做的鱼不情不愿进来。
它爪子捂脸,一世英名没了。
“挺好看。”蓝笛温柔夸奖。
阿碧脸色好许多,扒拉他的裤管嚷嚷着一起去看新衣。
“好。”蓝笛随水盈去绣庄。
内室,阿蝠把叠好的衣物取来,也是一套红。
蓝笛喜素,没穿过如此张扬的颜色。他欲言又止,最后接过道声谢。
阿蝠忍住笑:“不客气。你和小盈的衣物用同一匹布做的。仔细看,花纹都绣得一样。”
愣住,蓝笛和水盈对视一眼。
相似的红衣穿在一男一女身上,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阿碧跳上蓝笛的肩:“快试试。阿蝠辛苦做的,你怎么能拒绝呢?”
蓝笛无奈笑笑,答应换。阿蝠忙把水盈推出去,让他在内室换衣服。
“小盈,以后你们的衣物我全做配套的。今儿绣木芙蓉,明儿绣莲花。”阿蝠喜滋滋道。
水盈不懂刺绣,给不了建议。做好的衣服穿就是,漂亮又贴身,还省钱。
不多会,蓝笛换好衣服出来。
一袭红鲜明夺目,他浅浅而笑能走进任何人心里。
“好看。我的眼光不错吧?”阿蝠轻撞一下水盈。
阿碧爪子鼓掌,不一样的阿笛。
水盈凝望蓝笛,眼神悠悠:“很适合你。阿蝠的手艺不错,当真公子世无双。”
“是吧是吧。好看吧?”阿蝠轻轻推一下她。
水盈往前踉跄,跌入蓝笛怀中。
阿蝠望着这副画面,笑得见牙不见眼。多般配,一对璧人啊。
不在一起,天理难容。
“没事吧?”蓝笛笑笑,垂头问。
水盈摇摇头,退开一步。
阿蝠不解,怎么回事?
试过衣服,蓝笛换下来叠好。他摸着衣上的刺绣,唇角的笑缱绻多情。
阿碧突发奇想,觉得穿上小衣服也不错,叭叭说出好些想法。
阿蝠兴致勃勃,一一记下。
蓝笛与水盈一同走出绣庄。
她开口:“阿笛芝兰玉树,不知以后会娶哪家千金。”
“盈儿,”蓝笛微微叹息,“你知道的。世人无法接受异常,尤其是我。”
水盈停下脚步,与蓝笛面对面:“你那么好。我相信会有人不介意,真心诚意爱你。”
蓝笛张口欲言。
她轻轻摇头:“阿笛,你是人。好好做一个人。答应我,好吗?”
恍惚间仿佛回到初见。蓝笛望着水盈,只能点头:“好。我答应你。”
他无法拒绝的人,想靠近永远无法靠近的人。他答应就会做到,决不食言。
水盈一笑:“桌上还有花生没吃完。你去吃了。阿笛,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嗯。”蓝笛望着水盈转身离去。
愁肠百结。
不介意他的异常,真心诚意爱他。那个人早遇见,却不能在一起。
终有一天,盈儿会真正离开,将他抛下。再也见不到。
起阳过来,见蓝笛发呆小声说:“大夫,有病人。你心情不好?我让他们等等。”
“不用。走吧。”蓝笛扬起微笑。他答应过盈儿悬壶济世,岂能半途而废。
蓝笛和起阳去医馆。
阿碧与阿蝠扒在门边一脸纠结。
她问:“你说他们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从以前就奇奇怪怪,好像藏着许多秘密。偏偏两个都是锯嘴的葫芦。”
“他们的事他们自己有分寸。我还是做我的衣服吧。来,试穿。”阿蝠揪阿碧进屋。
几丝凉风吹拂,初春捎来寒意。
对面,智云堂。
许诣边喝茶边看手里的信,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薛红情和梁聚义立在一边,小心翼翼伺候。少爷表情看不出喜怒,着实担忧。
梁聚义开口:“少爷,家里来信催好几次。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薛红情立马附和:“是啊少爷。传闻中的水盈我们见到了,有些本事。但凭她能搅乱天下,我万万不信。那样一个贪财的人,没好处的事岂会做。少爷你就放宽心。”
许诣抬眸看两人勾唇一笑:“没见面前不放心。见了面后更不放心。她真的不一样。”
两人互相看看,不明所以。
放下茶杯,许诣站起身负手走到窗边:“她的来历查来查去最多查到三年前。无父无母,无家无国,好似凭空冒出来的。正常吗?”
“我想应当有人抹去她过往的痕迹。比如圣皇。”梁聚义猜测。
许诣摇摇头:“掩盖身份,抹除踪迹。这些都是寻常推测。不寻常呢?她是否当真凭空出现?查不到过去和来路,是因为她没有过去和来路。若真如此,值得深思。”
“再如何她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驱魔师。料想没那么大能力改变什么。”薛红情抿唇。
先知有言:玄灵国一女子水盈,有令九色妖君俯首的威能。
他们特意赶来,见到的不过一个贪财的小小驱魔师。她的五行法固然厉害,也只是厉害。
遇上真正的强者,太弱。
“不觉得奇怪吗?玄灵国圣皇为何拜她为师,又为何封她为国师?”许诣手放在腹部。
每一次接近水盈,体内妖珠便火热躁动。他不认为是偶然。
那个女人确实有镇压九色妖君的力量,只是尚未显现。
玄灵国圣皇到底在隐瞒什么?居然按捺得住三年来不闻不问。
薛红情与梁聚义哑然。或许看不出可疑,才更加可疑。
水盈,究竟是何方神圣?
玲珑堂。
水盈将花生米丢进嘴里,这些天没生意上门,实在够无聊的。
张府没动静。
余封没消息。
过分平静,反而让人不安。总觉得暗地里有人憋着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