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盈收了钱,二话不说离开。
李夫人追出两步,回头见李老爷愣神。她无奈叹息。
走出李府,水盈瞅锦鲤依依不舍停下脚步道:“多看几眼吧。说不准是最后一面。”
人世无常,珍惜每一次见面吧。
难说是不是最后的相会,千万不要留下遗憾或后悔。
锦鲤望着从出生便没离开过的李府,心中百味杂陈。若她只是一条未开灵智的鱼,会不会比较幸福?
一生就在乎吃,毫无忧愁与烦恼。她张嘴吐出泡泡,为李府送上一点福气。
愿家人幸福美满,平安顺遂。
泡泡飞向匾额,应声而破。
点点金光汇入横匾上的“李府”二字,藏匿其中。从此打匾下过的人,多多少少沾点好运。
这是她对家人真挚的祝福。
“走吧。从今往后你们再无瓜葛。”水盈转身离去。
锦鲤摆尾别开头,终是认了命。
回到玲珑堂。
水盈把锦鲤放入池塘中:“好好修炼,你的路还很长。”
在水里游来游去适应新环境,锦鲤见她走远朝深处游去。
遇见一王八,双方大眼瞪小眼。
蓝笛还未睡,端来枸杞桑葚粥。
先淘洗粳米,把药材放盅里熬煮,加入糖调味。补肝肾,健脾胃,消除眼睛疲劳。
水盈坐下喝两口:“大晚上还熬粥,你不困吗?阿蝠早睡了。”
“等你吃完我再睡。你走后,潘玲来交租。我收下了。而今他们一家三口和阿蝠住一个院子。与妖接触太多,难免沾染妖气。会不会有事?”蓝笛担心普通人受难。
思考片刻,水盈边喝粥边说:“过段时间我寻个由头让他们搬走吧。阿蝠修为不高,普通人与她长久相处定受影响。一起住的妖越来越多,不好继续租房给普通人住。”
蓝笛笑笑打趣:“余捕头可能不乐意搬。他不是还想见你母亲吗?”
“他想见就能见?我不同意,他上哪见去?”水盈无语。
幼年时的惊鸿一瞥,何必记那么清楚。人是会变的,过去十几年寻到又有什么意义?
放下执念,过好现在不行吗?
“不然你装扮起来骗骗他。圆了多年的梦,他自可放下。”蓝笛含笑出馊主意。
水盈好笑道:“亏你想的出来。万一哪天他知道真相,不气得骂你三天三夜才怪。”
蓝笛气定神闲:“我料定他不会。若不如此,想他搬走颇费一番工夫。”
点点头,水盈喝粥沉思:“我好好想想。怎样能让他们自个搬走……”
两人又聊一会儿,收拾好碗筷各自回屋休息。船到桥头自然直,无须多想。
又清闲下来。
水盈买些饵料回来喂锦鲤:“叫你阿锦好呢,还是阿鲤。”
池边立着个八角凉亭。
阿碧趴在亭中石桌上打哈欠:“阿鲤呗。你就这取名水平。”
“行。阿鲤挺好听。”水盈走进亭子,坐下剥花生。
蒜香味的,咯嘣脆。
阿蝠到庭院来叫:“小盈,外面有几个孩子找你。看起来很着急,肯定有大事。”
孩子?
张府那边有消息了?
水盈起身去前院,果然是负责盯梢张府的孩子们。
“张员外备车马打算出城。说是清明将至,回乡祭祖。眼瞅着准备走了。”
“辛苦你们。”水盈掏出些碎银打发他们。张员外终于行动,她岂有不跟之理。
知道对方的目的地,水盈并不急于是追。此趟归期不定,家里的事需安排好。
估计会进山。
蓝笛打算一起去采药材。阿红必须去。阿蝠不放心,也要跟去。
医馆有起阳,抓药没问题。绣庄成品库存充足,赵家千金答应帮忙照看。
一切安排妥当后,他们坐上马车出发。阿蝠和阿红轮流驾车,蓝笛骑马。
水盈躺在车里摇摇晃晃。
中午休息。
水盈跳下车呼吸新鲜空气,坐车真不轻松,骨头快晃散架了。
“哟,这不水盈吗?真巧啊。”一辆豪华马车停下,许诣摇着扇子下来。
梁聚义驾车,薛红情随身伺候。
水盈嗤笑一声:“巧?明明你们偷偷摸摸跟踪我们。大好山水,看见你实在晦气。干脆让你们先走,反正我们不急。许公子,请吧。”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怎么能是我们跟踪你们呢。现下正是踏春的好时节,我们出来游玩有何不对?倒是你,携家带口想去哪?该不是出了错,举家潜逃吧?”许诣一脸笑道。
双手环胸,水盈轻抬下巴:“你们踏你们的春。可千万别不要脸与我们同路。”
“路又不是你的。我想怎么走就怎么走。”许诣贱兮兮一笑,“除非你求我啊。”
水盈真不想多聊:“你啊,脱了裤子打老虎——既不要脸,又不要命。愿意跟你就跟吧。到时丢了小命可怨不得旁人。危急关头你求求我,说不定会顺手救你。考虑看看。”
许诣挑眉不置可否。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休息过后,水盈等人再度启程。
前方马车不急不慢行驶,后面马车屁颠屁颠跟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一起的。
走走停停十来天,他们到达一处小镇。在镇上歇一晚打探下消息,购买些物资。张府一行直奔木绕村,早几天到达。
木绕村在山坳里,鲜少与外人来往。只赶集时买些必需品。
村子与村子间向来有通婚的习俗。唯独木绕村谁也不搭理,男女婚姻均内部解决。
水盈一行与许诣等人分坐两桌。
听闻店小二的描述,他感叹:“如此封闭?”
“是啊。去村里没有大路,只能翻山走小道。马车进不去,里头的人不愿出来,可不封闭吗?客官们想去木绕村?没本地人带路可不好找,要不要小的介绍领路人?”
“不用了。我们自有办法。”水盈婉拒店小二的好意。
此行并不安全,不能把普通人牵扯进来。寻路而已,小事一桩。
店小二道一声客官慢用退下。
行到楼梯口,他回首看一眼。这群人不知死活啊。
木绕村都敢去,胆子够大。
“马车不好进山,我们明日步行上山。”水盈看向许诣,“你们呢?还跟吗?”
“什么跟不跟,我们来踏青的。踏青踏青,不上山踏什么青?”许诣摇摇扇子。
看来他们打定主意跟到底。
也好,彼此试探。
谁技高一筹,谁掌握全局。
马车留在客栈。
水盈、蓝笛、阿蝠各带一个布挎包。挎包里的空间很大,能装不少东西。
阿红局促不安,隐隐畏惧什么。
阿蝠微笑拍拍她的肩:“别怕,我们在呢。”
勾起僵硬的笑,阿红颔首。
水盈用红线穿一串铜钱,绑在蓝笛腕上:“世事难料。进山后万事小心。万一我们走散,不要相信任何人。护身铜钱在,那些东西伤不了你。”
阿蝠转头看向铜钱手串。只几息眼睛便不适,她别开头不敢再瞧。
以独个铜钱串联起来的护身法阵?水盈那般轻而易举做出来,还以为不过寻常的护身法器。
“阿碧,好好跟着阿笛。寸步不离懂吗?”水盈交代桌上抱着花生玩耍的猫。
“知道知道。阿笛伤一根头发,你唯我是问。”有小盈亲手做的护身法阵,阿碧并不认为谁能伤到蓝笛。
哪怕万无一失,她也不放心。世间太多万一,再如何谨慎也不为过。
“今晚大家好好休息。明早我们进山。”水盈叮嘱。
大家点头,做好准备。
一夜安眠。
次日清晨,众人吃过早饭收拾出门。许诣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好像根本不把危险放在眼里。
租马车出城,到车前进不了的山前下来。付钱,让车夫回去。
此处山很多,绵延起伏。植被茂盛,大伙顺着踩踏出的小道上山。
阿蝠走在最前面。她红唇微张,发出听不见的声波。
声波所过之处,周围环境尽知。
飞禽走兽受声波影响,纷纷让路。他们前行很顺利,翻过一座又一座山。
下坡路极陡,蓝笛抓着边上的草根慢慢往下。阿碧坐在他肩头,眺望一个方向。
“再走一个时辰,我们便到木绕村。”找块平坦地,阿蝠建议休息一下。
蓝笛席地而坐,拿出水壶喝水。
水盈看四周山势:“重峦叠嶂,气息不绝。”
“赫赫有名的水盈,怎么当起看风水的?”许诣笑笑,“山峦起伏汇于中心,你在找墓?什么样的大墓,值得你上心?此墓长年累月吸收附近山脉之气,其主恐怕不是善茬。”
“想回去还来得及。若墓里埋着位将军,难保不出现阴兵借道的场面。许公子,珍惜生命,远离危险。悬崖勒马,为时不晚。”水盈倒希望他走。
然而他不会走。
许诣一脸自信:“我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小菜一碟。放心,我是不会被吓到的。”
梁聚义尴尬望别处。
薛红情掩唇偷笑。
这世上怕没有能吓到爷的东西。
注视许诣,水盈了然:“许公子来头不小。这点小玩意儿自然入不了你的眼。”
“少套我的话。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毕竟咱们中没几个普通人。”许诣意有所指看向蓝笛。
蓝笛一愣,含笑礼貌点头。许诣似笑非笑,看看阿蝠又看看阿红。
阿碧晃尾巴。不是没几个普通人,是没几个人吧?
它首先不是,它是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