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府邸。
陈隽和孔左源领队踏入门槛,此行出力多少代表功劳大小。
气定神闲,陈隽自信迈步上前:“尽管你运气好,能在白公子身旁学习。不代表你就赢了。对付邪祟,你会明白我们之间实力的差距。靠你的投机取巧,不可能有所建树。”
孔左源皱眉想反驳。
陈隽没给机会,挥挥手已经走远。
孔家弟子提醒:“该走了。”
实力的差距……
孔左源何尝不知。而且白公子给他任务,也不是因为看重。
经历许多,孔左源飞速成长。心知当初的自己有多愚蠢,孔家怕会遭他拖累。
孔家和陈家分两队,一个搜右边,一个搜左边。
后花园。
刑部尚书蔡大人坐在凉亭里饮茶,气度不凡完全看不出被邪祟附身。
陈隽见此微笑上前拱手:“晚辈见过蔡大人。”
蔡大人抿口茶吹一吹:“我朝律法,无官无职之辈可擅闯尚书府邸?”
“自然不能。”陈隽走进凉亭,掀袍坐到对面,“如果你真是蔡大人,我们哪会放肆。听说近日大人兴致很高,活生生将一子一女两妾打死。尸体派人丢去剁碎喂狗。”
来者不善。
蔡大人不装了,露出暴虐的笑:“因为人临死前的模样最令我欲罢不能。”
陈隽不置可否:“来之前我们对大人稍微调查一番。初代圣皇座下四大官僚,兵、刑、吏、工。个个手段毒辣,以致百姓苦不堪言。而我们的蔡大人铁面无私,却为人温和。”
为官者,尤其刑部尚书。铁面无私是根本,为人温和是脾性。查清案情是职责,体恤百姓艰难是品格。
正因有这样的蔡大人,新皇登基后方能真心交付刑部。
三千年前的四大官僚,成为现在的四大邪祟。附身人体,再度作恶。
除魔卫道是驱魔师的责任,既已知晓断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无论世家间平时如何争斗,此时定站同一阵线。
“蔡大人”目露凶光:“你可知我主降临,将拿回曾被夺走的一切。”
“我知道。但轮不到我管。我的任务是除掉你,你主人那边自有水盈姑娘处理。”陈隽微笑着,拿起茶盏往桌上一放。
瞬间,后花园笼罩在阵法之下。
陈家子弟冲出来,包围凉亭。
“蔡大人”眼睛一眯:“水盈?是啊,是她。三千年前我主便想得到她的力量,借此一统天下。可惜她逃得太快,致使我主功败垂成。”
“……”
水盈姑娘逃?
这大概是陈隽听过最好笑的话。初代圣皇手底下,都是这般毫无自知之明的部下吗?难怪三千年前会输,过去那么多年依旧不长脑子。
一个陈家子弟忍无可忍:“三千年前的事我们不知道,但水盈姑娘绝不可能逃。别以为水盈姑娘不在,你就可以随口污蔑。我告诉你,白公子在外面。你小心被灭……”
“蔡大人”哈哈大笑:“我污蔑?三千年前水盈连夜逃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一股强大的威压猛然压来。陈隽无奈站起身,很好,成功激怒白公子。
一道白光越过法阵直接落地,变成微微皱眉的阿白:“小盈逃?真以为三千年前那些破事无人知晓?什么初代圣皇,不过是痴心妄想的癞蛤蟆。凭他还想娶小盈为妃。”
众人瞪大眼睛。等等,娶水盈姑娘为妃?不是后,是妃?
不不,重点是初代圣皇想娶水盈姑娘?好些人现在反应过来,刚刚是不是知道不得了的事?
水盈姑娘活了三千年?!
三千年前,君召瑾确实想娶。
一来确实感兴趣,二来可以获取力量图谋大业。
他满心欢喜提出来,遭到水盈果断的拒绝。
君召瑾愣在当场,脸色很不好:“你不嫁我?你为何不嫁我?我遇袭时你奋不顾身相救,难道不是心悦于我?你怎会不愿嫁我?”
水盈的眼眸平静如水,微微歪头:“我并非奋不顾身,而是游刃有余。妖魔当道,我应除魔卫道。你是芸芸众生中一员,我自不能看你遇难。至于心悦。何为心悦?”
不冷漠,不抗拒。她神色淡淡,似眼中无物,又似看着万千生灵。
高度不一样,心中所念不同。什么是儿女私情?她只知道斩妖除魔。
她为此而生,也会为此而死。
君召瑾说不出话来。原来一切竟是他自作多情……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当晚,水盈告辞。
无人有能力阻拦,也无人能追上。她像风似云,抓不住碰不到。
所以君召瑾才会那般怨恨蓝笛。他费尽心思得不到的东西,被另一个人得到了。
皇宫。
君召瑾站在檐下,表情渐渐不耐:“你怎么回事?还未将蓝笛抓来?”
章亦玉躬身道:“他一直待在水府,不好下手。今日外面乱得很,是个很好的机会。”
“赶紧去办。他决不能活着。”君召瑾咬牙。
对水盈,虽有利用也动过真心。
生死关头,那样一个强大的女人从天而降。谁能不动心呢?
可他的真心被弃如敝履。
若水盈一直如此无心无情,君召瑾或许不会这般不甘。
可偏偏,她学会并且动心了。
对那个连脸都不曾露过的男人。权力、地位,他究竟比蓝笛差在哪里?
为什么蓝笛可以赋予她一颗鲜活的心,而他的真心却被不屑一顾?
“是。”章亦玉退下。
君召瑾负手握拳,除掉蓝笛,除掉蓝笛……在拥有心的她眼中是否能留下点身影?
他突然低声笑,世间美人无数,站在至高权利上唾手可得。
偏偏拿一个水盈没办法。
讽刺的是君家血脉不仅将他传承下来,连求而不得也一样。
“老祖宗,悬崖勒马,为时不晚。”身体里还残存的君圣恒出言相劝。
君召瑾疯笑,而后嘲讽道:“凭什么你不一样?你由朕的血脉传承而来,与她的相遇和朕一模一样。为什么你可以叫她师父,得她关心?君圣恒,你敢说你真正的心思吗?”
不敢。身体内的君圣恒垂眸,或许曾天真妄想过。
从见到蓝大夫那一刻一切崩碎。
“她要知道老皇帝临死前的交代,知道你的所作所为。还会认你这个徒弟吗?君圣恒,你也可悲。凭什么教训朕!”君召瑾心中大快。
君圣恒不敢说,他也不敢说。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现在的水盈定会出人意料。他不会便宜君圣恒,绝不!
御花园。
水盈转变阵法,行至此遇上兰妃。
董书兰微笑上前行礼:“见过国师大人。”
看着她,水盈无奈摇摇头。为情所苦之相,一生求而不得。
与阿笛心意相通只一眼,两人心照不宣什么也不说。于他们而言,感情的苦只是相处短暂,相守艰难。
她为天下生灵而生,诞生之初结局已注定。承诺,誓言统统给不起。
只能珍惜相处的每一刻,好好爱。
阿笛身为人寿命不过百年,遭逢意外或许连百年也没有。他们哪有多余的时间伤春悲秋,明明相处的时日每天都在缩短。
越来越少。
“兰妃娘娘,有些事莫太过执着。说不定稍微放一放,会有另一番天空。”水盈含笑劝道。
皇宫里这些人的情感纠葛乱如麻,她最多劝慰两句。
怎么选是他们自己的事。
董书兰垂眸福身:“多谢国师大人教诲。书兰谨记在心,断不敢忘。”
“……”
水盈抿唇,完全没听进去。罢了,多说无益。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忙。
颔首,水盈准备离开。
董书兰想到什么突然开口问:“国师大人,当年若陛下没继承皇位,你会带他走遍天下斩妖除魔吗?陛下一直对那时的事耿耿于怀,放心不下。”
水盈摇头:“不会。他身上气运太重,不适合当驱魔师。我那时也不习惯与人同行。”
气运太重,代表所作所为牵涉甚广。这是上位者的体现。
董书兰微不可见苦笑:“国师大人说不习惯与人同行。可分明和蓝大夫同行四年,为他甚至留在玄灵国生根安家。”
“毕竟阿笛不一样。”水盈坦然。
相遇第一眼,她便通过面相看见阿笛的一生。
天才早夭,时日无多。
所以她做了个面具阻挡蓝家的人找上门,又压制住他的体质。
撑过去四年,体质还是慢慢被激活。一旦激活不可逆,只能走向毁灭的道路。
能拯救天下生灵的体质,救不了自己。起初药草无效,而后灵草,再来术法……
阿笛终会成为受伤无法治的状态。一个小小的伤口就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这是天赋异禀的代价。
但凡惊世之才,必遭天妒。英年早逝,只为后世留下传说。
古往今来太多这样的人。水盈怎会明知如此,还带阿笛四处奔走。
从小到大阿笛的心愿至今没变,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如果可以希望再有一个安稳的家,可以平平凡凡度日。
这四年,是阿笛最开心的四年。每次他站在槐树下,回首温柔笑。
水盈便生恍惚之感,总觉得他下一刻就会乘风而去。纵她实力强悍,却并非无所不能。
最重要的人想尽办法也留不住,只能一日一日陪着。
若能改阿笛的命,她大概不愿管会不会触碰禁忌,会不会伤害旁人……
内心深处又明白,她根本做不到伤害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