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通市的一座高楼里,最顶层的玻璃房里坐着一位俊朗的男人,他俯视着这座临海的城市,琳琅的灯光如万千星辰,撒在他漆黑的眸子里,汇聚成了闪闪星河。
然而他的眼里却满是忧伤,那快要溢出来的不甘和思念犹如卷着星光的海浪一般,不断地涌出来。
“蓝蓝。”
他低声喃语,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这一次,在这个女人的身上,他第一次感到无力和失败。
他忽然想起那次高琛义说的话,为什么不争取?
他一直希望她会是因为对自己动心而留在自己身边,而不是因为自己耍的一些手段。
那半年,他以为自己真的就要拥有她了,以为她真的会属于自己。
然而所有的尊重和等待全都因为那个男人的掠夺再一次成为了笑话。
傅泽亦端着酒杯,他看了一眼那猩红的红酒,片刻后一饮而尽。
“小五,我需要你到文通来。”
安悠蓝如期进行了第二次治疗,阿成来接她的时候,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脑子里不断地搅动着,许多隐隐约约的画面蹦了出来,却乱的很。
坐在车上时,由于头部有些疼痛,甚至出现了眩晕的情况。
“蓝姐,要紧吗?”
阿成担忧地问,他不知道原来恢复记忆的治疗会让她这么难受。
“没事,我躺一会就行。”
安悠蓝咬着牙摆了摆手,却还在与脑子里的东西进行抗争。她想理清楚那些画面,可是他们好像坐在转盘上一样,不停地旋转着,直至越来越模糊。
等她再一次清醒时,身旁的阿成换成了陆翕。
“还好吗?”
看到女人的眼皮动了动,男人凑过来有些紧张地盯着她。
“嗯,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安悠蓝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非常非常复杂的梦,醒来时却又什么也记不清了。
“阿成说你很难受,我不放心。”
安悠蓝抬眼就看到了男人殷切关心的脸,冷峻的五官又透着温柔和担忧。
“还好,医生说这是正常的,说明有效果了。”
安悠蓝扯着嘴笑了笑,心里却泛起了苦涩,她说不清楚,虽然那些画面记不清了,但是那些感觉却还在心里挥之不去。
恐惧,迷茫,痛苦,折磨,还有一遍一遍地崩溃。
这些情绪全部积压在心底,即使她清醒过来,仍然感觉是如此真实。
到底自己经历过什么呢?
她也问过陆翕,可是他跟自己讲的都是平常的事,傅泽亦也一样。
譬如做了什么设计,譬如在拍卖会的豪爽,譬如帮助了什么人。
好像在他们的讲述中,安悠蓝活的肆意洒脱,自由骄傲,没有一丝丝痛苦。
但是她自己知道,这些感觉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陆翕,林…晓黛是我的朋友,是吗?”
安悠蓝喝了一口汤,突然问道。
“嗯,怎么了?”
“我回来了都没遇到过什么朋友,和晓黛接触的也不多,我想跟她多接触接触。”
“可以,我明天给你安排。”
第二天林晓黛直接被江慕接到了别墅。
“陆总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我的工作没有问题啊。”
林晓黛撇嘴,心里一阵发毛。
“陆总有事不会接你到他的别墅来,你脑子锈住了?”
江慕吐槽着翻了一个白眼。
“江特助!我跟你可没有上下级关系,你可没有资格批评我。”
“哟,升职了就是不一样。我说林总编,你难道忘了你的好朋友呢?”
林晓黛这才恍然大悟,难道是蓝蓝想见自己吗?可是她不是失忆了?
林晓黛以为忘记自己的安悠蓝恐怕一时半会并不会主动联系自己,她准备等治疗好以后,再来找她,以免打扰了她。
而且她看陆翕这个态度,并不想其他人占用了她的时间和精力。
“是蓝蓝想见我?蓝蓝记起我了?”
林晓黛几乎要跳起来,眼里充满亮光。
江慕瞥了一眼副驾驶的女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真不知道安小姐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朋友,智商完全不匹配。”
林晓黛哼哼着没理他,不管蓝蓝有没有记起来,她愿意和自己交往,那自己也打心底里开心。
还是这个江溪别墅,是林晓黛一生的梦想,她站在院子里仰望着全是落地玻璃的别墅,不得不再一次惊叹安悠蓝的设计天赋。
“蓝蓝!”林晓黛虽然有些激动,但是鉴于面前的女人可能会有生疏感,她也不敢过于热情。
安悠蓝却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开始吃起美食来。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让江妈随便准备了点,不过江妈说这些应该是你喜欢吃的。”
安悠蓝的眼里晶莹剔透,除了隐隐约约的一点点忧伤,那双眸子美得如夜空中最亮的星星一般,若多看几秒就会被吸引进去。
“当然,你以前也总让江妈给我准备这些。”
林晓黛的心里除了高兴,也浮过一丝丝悲哀,不过很快就被她忽略了。
“那就好。晓黛,我希望你可以像以前一样跟我相处。”
安悠蓝满眼真诚,不得不让人心软,不得不让人舍弃所有去满足她。
“当然,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还得做我的伴娘呢。”林晓黛把头靠在安悠蓝的肩膀上,如以往一样。
“所以你跟司宇哥要结婚了?”
“是啊,在你出事之前就已经决定了,可是后来你出了事,我们就推迟了。不过好在你回来了,我就没什么遗憾的了。”
“我真替你们高兴,司宇哥肯定也很高兴。”
“蓝蓝,我以前从来没有听你叫过司宇哥。”
林晓黛嘟囔着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是吗?为什么呢,我从小都叫他司宇哥。晓黛,要不你跟我讲一些我以前的事吧。”
安悠蓝单手撑着头,一副听故事的模样。
“可是我知道的事情并不多,你想听哪些事?”
安悠蓝沉思了会,似乎想到了什么,“就说一说我身上的那些伤吧。”
那些伤虽然不明显,但是每一次洗澡时,她仔细地触摸自己的肌肤,审视着每一寸皮肤,她都能看到那几处伤疤,虽然已经护理得非常完美,但是并不是毫无痕迹。
傅泽亦跟她或多或少地讲过一些,但是每一件事基本都是讲个大概,前因后果都和陆翕有关。
在傅泽亦的嘴里,她身上所有的伤都是因为陆翕。
但是自从她见到陆翕以后,她就开始怀疑。她怎么也不相信,这个男人会让自己受这么多伤。
显然林晓黛所讲的内容和傅泽亦有太多的差异,安悠蓝半躺在沙发背上,一股寒冷从后背袭来。
“原来我的人生是这样的,我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
无尽的伤害和仇恨,似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遇到。
“我以前也问过你,你说那是你自愿的。”
林晓黛抿着唇,眼里满是不安和心疼。
良久,安悠蓝恳切地看着林晓黛:“晓黛,帮我一个忙。”
安悠蓝知道,她今天的行为会惹怒陆翕,可是她不得不这么做,她必须要去见一见傅泽亦。
自从被陆翕带走以后,她就没有单独和他见过面。也没有好好地谈谈。
她一边担心他,一边又想知道,为什么他要骗自己。
她借着和林晓黛逛商场,利用商场的人多和格局,成功地摆脱了陆翕的人,当然阿成的配合也功不可没。
虽然阿成一开始并不愿意配合,并不是怕陆翕,而是担心安悠蓝有危险。
“阿成,你是我的手下,难道还不服从我的命令?”这是安悠蓝失忆以来第一次利用蓝姐的身份。
后来看着阿成老老实实配合的样子,她才有一点觉得这个身份是有用处的。
收到安悠蓝的信息时,傅泽亦的心脏都在猛烈跳动,他等着她主动来见自己,已经等了很多天了。
傅泽亦亲自开车接到了在指定位置等待他的安悠蓝,在女人上车的那一刻,他的思念瞬间爆发,没有等女人开口,他就紧紧地将她搂入怀中。
“安安,你终于来见我了。”
听着声音几乎在颤抖的话语,安悠蓝感受到了男人的心情,一丝丝心软和愧疚蒙上心头。
傅泽亦把安悠蓝带到了傅家在文通开的会所,在会所顶楼的豪华房间里。
一进门,傅泽亦直接将自己朝思暮想的女人抵在门后,将脑袋埋在了她的脖颈间,贪婪地嗅着她发梢的味道。
“为什么要骗我?”
安悠蓝冷静地挣开男人,干净清澈的眸子里闪着失望。
傅泽亦怔住,片刻后他垂下头,整个人都散发着悲伤的气息。
“因为我太想得到你了,安安,不,蓝蓝,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两年,我每一分每一秒都没有停止过爱你,每一次和你见面,我都想将你据为己有。”
傅泽亦抬起头,那充满爱意的眸子盯着女人,似乎要将她吞没。
“可是你不应该趁我失忆来欺骗我。”
“我没有欺骗你,我只是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傅泽亦拉过女人的手,他紧紧地握着,眼里尽是伤痛。
“自从我把你带回国,你就被陆翕带走了,蓝蓝,你和他…”
傅泽亦的眼神落在女人肩上的咬痕上,又觉心里更痛了几分。
安悠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下意识拉扯了一下衣服,却怎么也无法完全掩盖住那痕迹。
而女人的沉默和闪躲却又证实了他的猜测,一股深冷的恨意袭上心头。
“就算我骗了你,你也不能这么对我。蓝蓝,难道我们在一起的那半年是假的吗?”
傅泽亦的反问刺痛了安悠蓝的心,这就是她一直放不下这个男人的原因。
在另一个角度来说,自己才是那个背叛他和欺骗他的人,明明还没有跟他讲清楚,就上了另一个男人的床,这估计在外人眼里就是水性杨花的行为吧。
“对不起,泽亦。”
失去记忆的安悠蓝就是心软善良的许又安,她更愿意在自己的身上找错误。
“蓝蓝,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你知道的。”
傅泽亦盯着女人,眼里闪着期盼和浓浓的爱意。
“可是我已经…”
“我不在乎,蓝蓝,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所有的事我都不在乎。”
傅泽亦将手放在女人的脸颊上,他轻轻地抚摸着,希望得到女人的肯定回答。
可是安悠蓝却向后退了两步,她无助又羞愧地望着面前的男人,一时无法言语。
“别这样对我,蓝蓝。”
傅泽亦冲上前再一次抱住了女人,这一次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是语气里几乎全是央求。
“我真的很爱你很爱你,求你,别离开我好吗?”
有温热的东西打湿了女人的肩头,安悠蓝心头一震,密密麻麻的刺痛感袭上心头,她仍然为这个男人感到悲伤。
她悲伤的是,他所付出的感情最终是无法得到回报的。
她悲伤的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他了。
“对不起,傅泽亦,也许无论是安悠蓝,还是许又安,最终都没有办法选择你。”
她花了两天时间从林晓黛那里知道了关于安悠蓝和傅泽亦的所有事,她要来见他,只是想利用审问的方式做最后的告别。
傅泽亦缓缓放开了女人,他低头凝视着这张绝美的脸庞,被雾气蒙上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那我救了你的命,你怎么还呢?”
说着,他的嘴角勾起丝丝笑容,在那复杂的眼神的映衬下,他的脸显得狡黠又幽深。
“我…你想要我做什么?”
“你知道的,在国外的三个月,我一直想要的是什么,难道你不清楚吗?”
安悠蓝愣愣地看着面前说得极其认真的男人,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笑容,这样陌生寒冷的面孔,让安悠蓝不自觉地想要向后退。
然而她还是被傅泽亦狠狠拽住,“怎么?又不想报恩了?”
安悠蓝看到男人的眼里闪过一丝邪恶和欲望,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为什么你跟陆翕就可以,跟我就不行?到现在算来,你跟他见面才不到一个星期,而我们却日夜相处了六个多月。在你昏迷的时候,全都是我在照顾你,你的哪一处,我又没有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