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那天最后一位来的访客,但却是唯一一位留下来过夜的外来者。”包勇对此解释道,“那天刚好是礼拜日,有不少信徒来修道院礼拜,不过他们只去过教堂,没有去过其他地方,而且礼拜结束以后就全都离开了。”
“案件发生的具体地点?”
“是修道院内的一间集体宿舍,谭启超当晚就在那里与孩子们一起过夜。”包勇把终端屏幕横过来展示给祝响,屏幕里显示的是一张修道院的平面图,“修道院内一共有三间集体宿舍,并且紧邻在一起,但只有位居中间的这一间变生不测。”
“时间?”
“大概是凌晨十二点过几分,当时是中间那间屋子里的孩子们在吵闹,引得隔壁的两位修女起床查看。根据留在隔壁其他修女的证词,那两位修女过去以后,那间屋子里就没再吵闹了,但是时间过去了十分钟,那两位修女也还是一直没有回来,有人过去一看,才发现那间屋子里七零八落倒了一大片人。”
“十二点过几分?时间这么具体吗?”祝响从病床间迈步出来,目光一动道。
“因为这家修道院的钟楼,每天正午十二点和凌晨十二点,都会自动敲响一声,所以她们时间记得很清楚。”
听闻此言,祝响抬眼望向自己斜上方的屋檐,他的目光透过层层瓦片直接锁定到这家修道院唯一的哥特式钟楼,但不过数秒,他便将目光移开,“带我去见这家修道院的负责人。”
这家修道院的负责人,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神父,他此时正在修道院的教堂里,跪在神像前,虔诚地祈祷,“主啊!我们敬拜你,是你把我们召聚到你面前,我们相信你与我们同在。何等的好,我们能在此围绕你的话,借此亲近你,接触你这灵。主啊!我们实在感谢你,你作了我们的救主,在十字架上为我们的罪而死,担当我们一切的过犯,为我们受神审判,并且从死里复活。”
“主啊,求你用宝血洁净我们。我们靠着这血,坦然进到至圣所。主,我们里面没有恐惧,因为我们的良心被宝血所洒,已经洁净了。我们在你面前有平安、有胆量,能听见你的说话。”
包勇上前一步,自报家门道:“我们是灾控局派来解决这起灵异事件的,很抱歉打扰到你祈祷,但现在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尽管包勇是个大嗓门,但老神父还是充耳不闻,自顾自的继续吟唱祷词,“主啊!我们在这圣所中本应成为你的器皿,却因骄傲和怠惰玷污了你的殿。求你赦免我们的不信,洁净这地,使你的灵重新居住其中。”
“我们愿嚼碎每一粒念珠来赎罪,愿用肋骨重新打磨十字架的棱角,只求您别让地狱的呼吸吹熄祭坛最后的烛火!”老神父佝偻的脊背在教堂彩窗投下的彩色光斑中颤动,他的祷词渐渐从低语升为高唱。
纵然外面阳光高照,可教堂内还是较为晦暗,彩窗玻璃过滤掉阳光中的明亮,只留下其颜色。一排排蜡烛的暖黄火光,为教堂补足一抹暖色调,驱散其余的黑暗。
祝响在烛火摇曳中迈步走向老神父,他的鞋底步步叩击在石砖地板上,声声回荡,“就算你跪在这里唱破喉咙,他们,也回不来。”
老神父的祷词在此刻戛然而止,他不曾回头望向祝响,而是努力撑开他止不住下垂的眼皮,用浑浊的眼眸望向自己面前的神像,“这是上帝的惩罚,是慈父的雕刀在剔除信仰的腐肉!”
教堂里的神像,是一位怀抱襁褓婴儿的妇女,这位妇女神情慈爱,手里还握有一捧鲜花。
祝响立于其下,直言道:“上帝不想惩罚谁,这只是一场意外。”
“先生,你可知我们虽为上帝最虔诚的信徒,可我们收养的孩子们,却大多不信仰上帝。”老神父在神像前长跪不起,“孩子们不仅不信仰上帝,甚至还常常亵渎神明,对神明与信徒们口无遮拦。”
“这尊已有百年历史的圣母像,我们每个月都要着重清理一次。只因为,总有顽童偷偷在上面用蜡笔涂鸦。”
“我曾经认为童言无忌、童行不拘,上帝祂老人家不会计较这些行为。”神父眼里满是自责与悔恨,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在随着他的颤音而颤动,“可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是我的失职,是我没有尽早严厉制止他们,是我没有教育好孩子们!”
“可是主啊!我的罪过由我一人承担就好!请您放过他们,请不要再惩罚他们……”
现在的神父,显然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祝响与包勇只得先行离开,再做打算。
“听说自出事以后,神父就一直跪在教堂里忏悔祈祷,滴水未进。”走出教堂以后,包勇对祝响说道,“我们还是找修女们了解情况吧,反正神父当时都不在场,肯定对此知之甚少。”
“我找他,是有别的事情想问。”祝响回头望向教堂,静默片刻道,“去找修女吧。”
在路上,包勇向祝响询问道:“你相信这种事情吗?上帝的惩罚?”
“鬼话连篇!”祝响显然对此不屑一顾,“我看他是魔怔了!”
“的确,目前总局收录的灵异事件里,基本没有带有浓重宗教色彩的案件,灵异与宗教,目前来看没有太大关系。”包勇低头看路的同时,小声分析道,“只是因为神父本身就拥有虔诚的信仰,再加上他们一直生活在宗教氛围里,所以才会主观上把这两件不相干的事情关联起来。”
“只有信仰上帝才能得到救赎,不信就要下地狱,这种神明放在我们国家就属于邪神,迟早是要被人类英雄打倒的。”祝响自身没有任何信仰,也不想信仰任何宗教或者神明。对于神明向世人降下惩罚这种论调,他更是嗤之以鼻,连同作出此等谬论的老神父,他也观感不佳。
“呵呵,也是。”包勇轻笑一声,觉得祝响说得十分在理,“我们国家的神话与外国神话的最大不同,就在于其不畏强权、不惧天命的精神内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