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躲在妈妈的怀里哭了,我没有了母亲,成了别人的后妈。失去的已经失去了,而我拥有的也正在失去。
——花母·花早
现在的花梨绘和花梨早就像两台巨大的吃钱机器。
花父无意间发现花母总是先给花梨早缴了费,然后再给花梨绘缴费。
看不见回报的投入,缴费的顺序,花母和花父不止一次为此吵架。
对于花父来说,无论是花梨绘还是花梨早都是他的儿女。
所以在他们同时处在生死攸关的沼泽中时,花父会同时伸出手臂把两个人拉着往上拽。
结果最惨是力量分散了谁也没救起来,最好是都逃出生天皆大欢喜。
这天两人又吵了起来。
花父把桌子一拍,目光灼灼:“为人父亲就要挑起担子。就算老子砸锅卖铁,也要供他们医药费。他们两个轮流来,一人一次。”
但对花母来说不一样,花梨绘是丈夫的前女友生给她的刺疙瘩,只有花梨早才是她的亲生骨肉,平时她努力尽量把两碗水端平,但关键时刻要她抛弃自己的儿子而去救情敌的女儿?
花母把吃面的筷子一扔,眼泪“唰”就长流下来:“我不是圣母,我办不到。我不管,我就是想要我的儿子先活着。这有什么不对?”
花父火冒三丈,眼珠暴突,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咆哮着,一爪子把碗掀翻在地上,指着花早的鼻子。
“我们结婚几十年,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花早,你居然这么自私!难道梨绘平时对你不好吗?”
再好,也不是亲生的。
花母抓了截卫生纸擤鼻子,把垃圾往垃圾桶一扔,站起来“啪”把花父的手打下去,口水狂喷:“我自私?你就大公无私了,让两个女人给你生孩子。”
“都到现在了,你还不肯说那个女人是谁?”
花父气结,想说却没办法开口说。
二人分手多年,都有了各自的家,他再说就显得不道德。
你现在还包庇那个女人?
愤怒。
失望。
“花暗!你厉害!你了不起!当初我是瞎了狗眼,才看上了你这个疯子!我要是听我妈的话,早就打麻将去了。”
花母当初若是听她母亲的话好好争取,那个人又中意她,一分了家,婆婆管不到她,娘家帮衬,她的儿子就不会一生下来就有病,她更不会替情敌养了二十九年的女儿!
花父:“想都别想!”
花母一下子坐在椅子上边上,“咚”重重跌坐在地上,后脑勺磕到凳子上发出闷响,面目狰狞:“啊!嘶~我要是早知道你是个病秧子,我宁愿打一辈子光棍!”
“一家子,这下好了,六个人,四个人都姓花。”
花母说完打开花父的手,坐在地上无助地嚎啕大哭。
她的丈夫。
她的儿子。
她的孙子。
哈哈哈,都姓花!
这就是上天给她的惩罚吗?
花母捶着心口,仰着脖子流泪:“哈哈哈,都报应给我一个人好了。都是我一个人造的孽,我不该听花暗的话。咳咳咳!当初我就该听我妈的话。”
“白发人送黑发人。让我这把老骨头去死算了,还我儿子啊!还我早儿呀!”
她的外婆家是地主,后来倾家荡产、颠沛流离、死在外面、连尸骨都没有回到家乡……
她没能守在外婆的身边,见她最后一面。
她远嫁到这边,几乎和家里众叛亲离,从千娇百宠到随时被人刁难唾骂。
她时时还要靠娘家救济,每次背着哥哥们拿了东西就赶紧走,很少认真和爸爸相处过。
爸爸死在灶门口,一家子儿女全在外面,是她妈把爸背到大厅里用板子放好,然后一个人坐在大厅里等人回来,而她是家里最后一个人赶到的。
她没能守在父亲的身边,见他最后一面。
她的妈妈快要老了病死的时候,也是无药可医,在她的小家里,妈妈死活都要回去。那时哥哥们都成家了,嫂子又势力,娃儿多,肯定顾不上母亲。
她当时不知劝不住,还和母亲大吵了一架。最后,她还是让母亲回去了。
结果母亲没回去多久就死了。
哥哥喊她回去,说母亲有话要给她说,她马不停蹄地赶去,还是没能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
她的母亲和她的父亲外婆一样,死的时候她都不在他们的身边。
后来,一个哥哥告诉她母亲给她说的话。
她才知道,母亲急着走是因为母亲怕在女儿这里没活过三个冬天,女儿以后会穷。
母亲还说她嫁得远了,以后要是有人欺负她,母亲没办法跑过来给她撑腰了。
她没能守在母亲的身边,见她最后一面。
三个至亲至敬的人,她一个都没能守住最后一面。
如今,却要她守着自己的儿子,守着自己的丈夫,守着自己的孙子,守着自己的女儿……
她的人生在不听母亲的话,负气和人断绝来往,再到不听母亲的话嫁给花暗,到忍受花暗带着那个瘦骨嶙峋小女孩到家里时,就彻彻底底错了,都错了,算错了……
无法挽回了。
她的娘家在父母死后就没了。
现在她的小家也快没了……
大概是她从小就娇纵不听母亲的话,后来步步错,所以她一直都要花梨绘听话,无论是花梨绘是四岁还是二十四岁。
花母对花梨绘的感情是复杂的。
这一次,花父没有掩耳盗铃,没有破口大骂“乌鸦嘴”。
花父不知道如何安慰哭得气死气活的日子,左手抓右手,急得抓腮挠脸,蹑手蹑脚走过去蹲下来,紧紧抱住花母,死都不松手。
这样他们就不会伤到彼此,因为他们都空不出来手。
“花早,把钱都拿出来吧。”
“要是不够,我们就想办法卖公司股份。”
“总会有办法的。”
“总会有办法的。”
“会有办法的。”
说到最后,花父不知道到底是在安慰花母,还是在安慰自己。
反正,最后花梨绘的医药费有了,两口子在得知是叶医生缴费时,还把叶医生的钱也还了。
到底是生分了一些,从那以后,花梨绘的医药费都是花父交的。
让他妻子缴费,他多少有些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