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鹤讲学时总说:生而知之者极少,多数为学而知之。
吕阳抛开父母血缘不谈,他心静正是修炼之刚需,但因缘不到干着急没用,只能等待时机成熟。
“不玩了!”任双愁眉苦脸地掏钱:“再打裤衩子都输进去了!”
赵柘边收钱,边调侃任双:“给人写字去呗,俩字不得值四十吗?”
任双无语地注视赵柘,好一会儿才嗔回去:“属你会埋汰人!”
大家围过来坐着,见我都不再拘谨,我随之轻松许多。
子迢没精打采地问赵柘:“你都不忙吗?”
赵柘一本正经地回答:“忙呀,这不刚忙完麻将吗!”
“干到现在还亲力亲为不得累死?”任双认真地解释:“七系活儿琐碎,但我们手底下人也多,这机构那机构的,一层管一层,已经形成完整的体系了。”
任双说到这忽然笑了,又转向赵柘道:“我发现你像大脑,在七系最高位置运转,你还是花花公子,所以你是脑花。”
赵柘点头承认有道理,接着说:“你是眼睛,还老爱给燕子穿花衣,所以你是老花眼。”
我没听懂便多问一句,可任双拦住赵柘不让说,而赵柘偷偷冲我眨眼睛,悄声说改天给我讲。
任双板起面孔:“你偷蔫儿跟尸尊说啥呢?”
赵柘浑不吝地劲儿又上来了:“你管呢?你怎么比姚昀还关心我,你也喜欢我啊?”
他“也”字用得巧妙,这段时间我算品出来了,赵柘虽然看着不着调,但对姚昀毫不含糊,并且我发现他会喝姚昀杯中的水,完全不像任双嘴里有洁癖的样子。
姚昀瞟一眼赵柘,张嘴咬住他拿甜糕的手指。
“属狗的你,咬死我得了?”赵柘指向心脏:“朝这儿来!”
楚尽一直歪头看我,又问我在笑甚,遂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爱看欢喜冤家。”
周围人闪亮的眼光瞬间聚集过来,咿咿呀呀地说我们举止太亲密,大庭广众之下应该多注意,还说白天盘问过我们的往事,听完之后便没那么怵尸尊了。
他们说七系都是懂爱的人,懂得楚尽有多爱我,也懂得我多爱他。
我们的往事知道的人多,了解的人少,忽然一天有人了解了,我却表述不清楚这种复杂的感觉,看着一地月光又想起在十二阁的夜晚,只觉得如果在云洲就能遇见他们该多好。
我们聊着聊着,吕阳受不住困意想睡觉,姚昀给他提走督促晚功,子迢跟着离去,一楼只剩下我们四人。
任双难得一见的苦口婆心,劝赵柘道:“你收敛点吧,你和姚昀闹得太明显了,我好几次看见关曼脸上挂不住!”
赵柘让任双少操心:“李侗这不就有机会了吗?”
听他们谈话,原来李侗中意关曼,而关曼爱慕赵柘,这场三角恋大家心知肚明,却都默契地不挑明李侗心事,因为关曼对赵柘一往情深已经摊在明路上,大家只能为李侗留下退路和余地。
“我以前老觉得你和关曼早晚能好上。”任双说许多掏心窝子话,又严肃地问:“你跟我说实话,你是真认为姚昀行,还是纯玩呢?”
赵柘不吃这套:“要不我都要了,娶一双?”
他观察任双表情,哈哈大笑道:“你不高兴啊,那把你也加上,我娶仨!”
细微的啜泣声小心地飘过来,生怕撞入耳朵,声音小到身边人的呼吸都能掩盖它,我分出余光循去,见到关曼蹲在楼梯拐角处,哭得泪流满面。
这边任双劈头盖脸地数落赵柘:“别拿你对付傻哔那套对付我,正经事少打马虎眼,我想听你说真话!”
赵柘倏尔散去笑意,一点好脸色也没了,直直地注视任双:“真话伤人,你听吗?”
任双被盯得发毛,腹内窝火还无法发泄,最终放弃了:“跟你弄不明白。”
赵柘懒散地站起身,朝楼梯走去:“弄不明白的事多去了,睡觉。”
这时我看见关曼惊慌失措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为不发出声响,还飞快地脱掉高跟鞋,我却始终觉得她手中拎的是尊严。
我无数次见她默默关注赵柘,眼睛也总是离不开他,所有细节都将她隐忍的温柔诠释尽了。
“啊!啊!!”
吕阳忽然在三楼尖叫贯穿了整栋楼,我们一窝蜂来到他房门口,只没有关曼。
吕阳跌在床边,恐慌到四肢乱颤,而子迢茫然地坐在床上。
“你大半夜来我这儿干吗!”吕阳似乎在给自身壮胆,大叫道:“我翻身看见一张脸!”
子迢不以为然地躺下:“我认了你,自然要时刻在你身边。”
我退出人群去敲关曼房门,但无人应。
我不放心,认为去看看比较稳妥,遂掐诀入内。
关曼吓坏了,手机咣地掉到地上,亮着的屏幕显示和吕牧廉在通话。
我挨着她坐下,她肿胀的眼睛现出诧异,很快又哭起来。
吕牧廉的声音传来,拜托我劝解关曼,说她请求销九令。
“销九令不是儿戏。”我问关曼:“你哪想不开?”
关曼痛苦极了,哭得没精神说话,缓了好久才道:“我无论如何也打动不了他,他心里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我?姚昀才来多久,我又在他身边多久?姚昀来之前,他宁肯出去找女人也不要我,我是有多差劲?”
我把纸巾递给她,也告诉她:“他心中有你才不会胡来,他对你是对家人的爱,你们是他的家人。”
关曼一霎惝恍,虽然身体止不住地抽噎,但神情表明她听进去了。
今夜雾蒙蒙的,月光浇注窗台都是朦胧色泽,蔷薇花在轻风中摇摆,散发出温柔的香气。
我们彻夜长谈,从她认识赵柘到如今,各种小事她都不忘,如数家珍似的娓娓道来。
她其中一席话很触动我:六处栽药炼药靠己靠天,栽草药要算准节气,不得错过时机,也不能挑在雨水过多,或是阳光过剩的时候;炼丹药须控制火候时长,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她仰望着天空,好像在跟我说话,又好像自言自语:“栽药炼药懂得顺应天时,懂得过犹不及,做人怎么做不到呢?”
浓云遮住皎月,漫长地不肯移开,好像跟月融合起来,使人盲认它本就如此似的,其实月亮向来不变,只是乌云盖得太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