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抱着香喷喷的衣裳,趴坐在宋竟尧卧房内的长榻上。
“不确定。”
皇宫是什么地方,她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进去。
皇后眼巴巴地盯着她,然贵妃对她还算不错,但是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尤其她现在对外声称,已经怀有身孕。
她若是去宫里太医院张嘴打听什么,免不得要传出去什么。
何况,那太医院里的好东西,岂是她说弄就弄到的。
总得有个由头吧?
李安揉了揉平坦的小腹,“我要是跟圣上说,我需要那些药大补养胎用,圣上会信吗?”
她简直不敢想象,若被圣上发现她不仅没有怀孕,甚至还用这个借口来惦记他宫里的宝贝。
怕是她有八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一时,整个人都蔫儿了,索性用干净的衣裳把自己整个脸都盖住。
宋竟尧看着她的小动作,默默叹了气。
“装病会被发现,若是真病呢?”他提醒道。
李安猛然坐正了身子,扯下身上的衣裳,随手丢在了一旁。
“真病?”李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宋竟尧瞧着时辰到了,便将人从榻上拽起来,“好好吃饭,吃完告诉你。”
李安这才想起来,她中午就没有进食了。
几乎一天都闷在济世堂,看着那几个老家伙七嘴八舌,研究祛痕膏。
回来后又去瑞香苑的库房清点药材,忙得焦头烂额,压根忘记肚子早就空空如也了。
“你说的,我好好吃饭,告诉我?”
“当然。”
李安乖乖地跟着宋竟尧去前厅吃了晚饭,一如既往地被喂了两碗汤。
下人清了餐桌,又端了一些冰镇的水果。
李安撑得厉害,只看着,没吃。
她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是什么方法能弄到宫里的药材。
“说吧。”李安催促。
宋竟尧神色淡然:“即使风险很大,你依旧愿意?”
“当然。”
“十一会醒的。时间问题。”
李安摇头:“我的伤也会好的,也是时间问题。但是十一依旧冒着生命危险去为我换来祛痕膏。”
“现在他的伤,比我严重百倍。即使以后醒来,那些伤痕留下,他也等于半个废人了。”
“他还年轻,还未娶妻生子,还有大好前程等着他。我不能见他后半生就那么不人不鬼的活着。”
尤其十一都是为了她,她做不到视而不见。
宋竟尧见她心意已决,便不再坚持。
只要她想做的,想要的,他都会支持。
若是有危险,他来应承就是。
“安安现下,最记恨的是谁?”宋竟尧沉默片刻,蓦然开口的,便是这句话。
李安当他在打哑谜,颇为埋怨,心里却在比较,自己最记恨的人是谁。
她最恨上一世李代桃僵,冒名顶替她,害死蜀中一族的人!
她恨造成这一切的幕后主使。
但是现下,她心头冒出来的那张脸,便是尚轻彩。
不是尚轻彩几次三番对她出手刁难,甚至下黑手,想要她死,十一也不会去黑市以命相搏。
尚轻彩,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绝对不会!
李安思及至此,眼睛瞬间睁大,终于明白了宋竟尧的暗示。
“尚轻颜!”她惊讶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宋竟尧兴味问道:“想明白了?”
李安语塞。
想是想明白了,但是要不要这么做,她有些犹豫。
始作俑者是尚轻彩,不是尚轻颜。
古有父债子偿,但是妹错姐抵,或许有失偏颇?
尚轻颜自打娘胎里出来就带着病根,即便现在能短暂外出,依旧日日离不开汤药。
究竟是什么病,她没问过。
想得出来,应该是些益气滋补的名贵药材吊着的。
此番护她性命,身受重伤,尚轻颜都是亲眼所见,亲身体会。
她若是用这一层关系,去挟恩图报,让她借着身体不适的由头,去宫里弄些药材回来。
尤其是皇后指望着她们姐妹俩,拉拢京都权贵,巩固镇西的势力。
大概率是可行的。
但是,她觉得有点冒险。
这日子,她没有跟尚轻颜联系过,尚轻彩暗杀失败,也悄无音讯,没有其他动作。
很难保证,姐姐有没有被妹妹策反。
若是尚轻颜在这个时候偏向了自己的妹妹,选择包庇下来,甚至一同作恶,那她就真的寸步难行了。
李安脸色沉沉,习惯性地握拳咬着手指。
宋竟尧见她心绪不宁,起身将她的手从唇角拿开。
指腹摩挲上面留下的牙印,说道:“不早了,早些歇息。”
李安想不出结果,只能听话去沐浴更衣。
夜间不知何时落下细雨,空气都凉爽得很。
偏偏李安燥热难忍。
她心绪混乱,身体又烫,不由得更烦躁了。
有了昨夜经历,她索性主动揽住了身侧男人的精壮的腰腹,将脸贴上了男人的胸膛。
凉凉的,好舒服。
李安心在喟叹一口气,暗骂自己没出息。
宋竟尧对于她的动作格外包容,甚至微微朝她侧了身子,只为她搂着舒服些。
李安对此也很受用。
屋内暗沉沉,没有月亮做衬,只能听见淅沥沥的雨水溅落。
李安困意来袭,迷糊道:“我决定试试。”
“好。”宋竟尧回答,“明日我让人去崔府递帖。”
“不了,我亲自过去一趟。”
宋竟尧微微凝眉,终究是点了头,“好,都依你。”
李安其实还有个想法没有告诉宋竟尧。
如果尚轻颜那条路行不通,那她只能……
她缩在宋竟尧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垂着眼皮,睡了过去。
雨下了一夜未停。
李安撑着油纸伞,上了王府的马车,朝着另一条街的崔府驶去。
中书令崔上朝还未回来,老夫人在国寺念佛祈福半月,也不在府上。
李安被管家请进了府内,说是要去通报一声表小姐。
李安颔首。
她站在崔府前厅,看着庭院里的一方池塘,袅袅的红粉荷花在雨中舒展,抖落不堪承受的水露,被清风卷动,簌簌落入湖中。
没多久,管家回话,“表小姐身体虚弱,不能外出见客,只能劳烦王妃去后院一聚。”
一个丫头上来福身,领着李安去了后院,尚轻颜的住处。
油纸伞合上,抵靠在廊下。
丫头敲了敲门,通报了一声。
李安听见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才推门进去。
“王妃!”尚轻颜面色苍白,虚弱得很。
她一步三晃,努力行了个礼,“让王妃见笑了。”
尚轻颜虚虚握拳,又咳嗽了两声。
李安真怕她咳出个好歹来,将身后的门关上。
屋里暗了下去,她只能又点燃了两盏灯。
李安粗略地打量了一圈屋子,是单人住的房间,没有第二个人的影子。
“你妹妹没和你住一处?”李安坐下来,将桌上的灯往前推了推。
昏黄的灯光将娇弱的少女裹住,白嫩纤细的指尖颤了颤。
尚轻颜缓缓坐下来,露出一张如白纸般的面庞。
“原本是住一处的。”尚轻颜说着,“十日前,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也病了。”
“她病了?”李安挑眉,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