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马烈破格入选“神卫者”,直接跳过前两关入围的事公开,全国各地又涌来了大批的先进分子。
这一日,何军、南峰正在会议室商议“人与自然”关卡的细节,忽听得窗外嘈杂声起,隔着磨砂玻璃看去,只见人头攒动,将二人思绪打乱,何军便招呼南峰一起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出开明楼,只见广场上聚满了开明会成员,围成了一个圈,都对着圈子中心指指点点,一个个交头接耳、神采奕奕。南峰分开人群,二人走入圈子里,只见中间空地上,有一男一女,身穿兽皮光着脚赤着半边肩膀,手里都扯着一把鱼丝,鱼丝的另一头,各缚着一个木偶,两个木偶手持刀枪你来我往,劈、刺、砍、搠、挑、荡,招招雄浑有力;腾、挪、跃、闪、进、退,步步游刃有余。
红黑两木偶酣战三十多个回合,都未显败象,红色木偶手持长枪,立了个门户,将枪尖往下一压,斜杵着地,双腿亦步亦趋,渐渐向黑木偶靠近。黑木偶横刀胸前,缓慢后退。红木偶突然发力,向前猛的一窜,枪尖朝着黑木偶右腰斜挑上去。
黑木偶临危不乱,似乎早料到了这一手,将刀抛起,矮身就势往前滚去,躲开一挑之危,又突袭到后方。黑木偶接刀在手,朝着捆绑红木偶右臂的鱼丝奋力砍去,鱼丝应声而断,红木偶持枪的右臂也立即垂了下来,见势不利,慌将枪柄用左手提了,倒拖着便往前跑。
众人一边腾开空地,正拍手叫绝,只见红木偶左臂未屈,赫然停住脚步,顺势又是一滚,蹲在当场,将腰一扭,以枪柄杵着地面,手持住枪杆,枪尖斜向正后方,黑木偶想要躲闪,已然来不及,只得猛可地往左侧闪了半尺有余,算是躲过了要害,仍是被枪尖穿了右胸,再也动弹不得。
南峰何曾见过如此精彩绝伦的提线木偶大战,且木偶动作飒爽,身法灵活,步法巧妙,特别是红木偶出奇制胜的“回马枪”更是令人咂舌。
一男一女松开手中鱼丝,开始收拾场地,有那前排热心的人,都上前帮忙,有的还征求主人的同意,抱着木偶合影。何军也过去帮忙收拾,问男人道:“虽然二位技艺精湛,但此处是维安局反恐基地,不是个适合表演的地方。”
男人操着蹩脚的普通话,道:“哈,我们当然知道的啦,不过也没有办法嘛,我们想见何军,但是他们看我们这身行头,那,像卖艺的,所以嘛……”
何军道:“你们找何军,所为何事?”
男人道:“我和我师妹,空有一身绝学嘛,冇发挥的平台,听闻要招募像我们这样的人……屁,我跟你说这些做麽,说不来,一群看不起人的。”
打心里说,这二人的木偶戏确实精彩绝伦,但应用到实战上,受到限制的因素太多,如密林,杂乱的树枝可能会影响提线鱼丝的角度,再如温度因素,高温或低温,都会改变鱼丝的韧度和弹性,高温下很可能出现鱼丝被熔断的现象。但见男人生的白净,两条粗眉,一双丹凤眼,鼻梁和人中都很长,微微的冒着几根胡须,似个女孩家的样貌,十八九岁年纪。何军说道:“可能近期来应征的人太多,接待部门难免有些疏漏,我代他们向二位道歉,对不起!我,就是何军。”
男人忙放下手中的皮箱,拉住何军的手道:“你真系何军?”
何军点头,从怀里取出证件递了过去。男人忙对一旁的女人喊道:“小师妹,来,快来!”
何军这时才顺着男人的目光向“小师妹”看去,只见她扎着一头脏辫,额上系着一条黑色缎带,缎带中有个白色的图案,像是甲骨文的“墨”字,两条韭叶眉,一双桃花眼,正向自己这里看来。鼻梁高挺,嘴唇厚润,小麦肤色,十五六岁年纪,虽是一脸稚气,却也别致。
男人道:“小师妹,你不是天天吵着要加入神卫者吗?这是何组长!”
小师妹半仰着头,仔细打量着何军,眼睛眯起来,弯弯的,良久,伸出右手,说道:“偶像!我叫琼瑶,你可以叫我瑶瑶,这是我师兄——行义。”
何军与琼瑶握手,问道:“你们怎么会来这里?”说着,让南峰帮忙收拾东西,让围观的人都散了,自引着师兄妹二人往接待室而去。
行义道:“领导,我师妹特别想加入神卫者,为民除害,师傅不放心,特地叫我陪着师妹。”
何军接过二人的行李,放在一边,南峰也送来茶水,何军道:“你们想凭这些……这些木偶保护人民?”
琼瑶蹲下身,从行李中取出一盘鱼丝,道:“哎呦,刚才你们看到的都是小场面啦,也只是我们机关术的九牛一毛。”说着,将鱼丝递给了何军。
鱼丝细如牛毛,触手生温,质地柔软。琼瑶道:“您可别小看这盘丝线,耐高温、耐严寒,百米长度称重超过一吨,形变误差只有千分之三!”
何军将鱼丝扯了扯,如扯钢丝一般,当真结实。问道:“这鱼丝有何玄机么?”
琼瑶道:“这是我爷爷意外发现的一种材质,具体时间我可记不清楚,那还是爷爷年轻的时候,在我们后山的桑园,发现了几条五十多公分长的大白蚕,本以为是外来物种入侵,怕影响生态,就全部抓了,要送到有关部门。可能是运送时,车上开了暖气,这些大白蚕全部都吐丝作茧,每个茧都有六十公分那么高。出于好奇,就没有送检,带回家,想看看最后破茧成蝶的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半个多月过去,有两只深蓝色反绿光的蛾子破茧而出,而其他茧貌似都死了,于是爷爷剥茧抽丝,结果发现扯出来的丝线韧度极高,向发丝粗细,却能提起一张实木茶几。因为太神奇,不得不将茧、蛾子,还有已经抽了的丝全部上交送检。监测中心说这些蚕不是外来物种,只是吃了核辐射的桑叶,基因发生了变异。这些蚕丝、蚕茧又被爷爷带了回去。
爷爷回家后,就尝试过用蚕丝替换掉机关术常用的乌金线,韧度更高,但因为其表面太光滑,任何结都打不了,且锋利无比,就一直搁置了。直到两个月前,我父亲将蚕丝用酸碱中和液浸泡过之后,所有的难题都迎刃而解。这才有了你手中的这盘线。”
何军道:“机关术?”
行义道:“领导,您看我们的服装,应该可以看得出来,我们是隆泉山墨家的传人,机关术,就是墨家机关术,提线傀儡只是墨家机关术的最基本的功夫。实际可操控的人偶,最小的,五公分大小,用于毒区取物、排爆,以及微型空间探索等;而最大的人偶嘛,可以无限大,只要有足够的空间。可以执行紧急救援任务,比如上次的海怪事件。那……不同的场景,可以选择不同邢台的人偶。”说着去行李中取出一个木盒,从木盒中取出了七八个迷你人偶模型,继续说道:“这是我们常用的,但也可以根据实际情况临时定制,这个成本和无人机对比起来,那可是太低了!”
何军把玩着一条小蛇的模型,道:“听起来还不错,和电子设备比起来,这些木偶不用担心电量和能耗的问题。”
行义道:“嘿,您一眼就看出了我们的优点!”
何军道:“隆泉山,墨家,尹世昭是你们什么人?”
行义道:“正是家师!”
琼瑶道:“是我父亲!”
何军道:“难为他了,曾经我的领导就让我邀请过他加入反恐,他那时就是不肯加入,说是孩子太小,反恐太忙,要给孩子个美好的童年。”
琼瑶道:“哇,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啊!”
何军道:“还真说不上认识,只是见过几次面,我对你父亲也不怎么了解,只是执行我上级下达的指令。哎呀,一转眼,这都十六年了!”
琼瑶道:“那,大叔,我们俩是不是可以加入啦?!”
何军道:“你们先住下再说。”转头叫南峰进来,吩咐道:“你带他们去客房,然后在落霞湾游览下,了解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瑶瑶、行义,我先去忙了,你们随便啊!”
何军走后,南峰将二人房间安顿妥当,拿了自己的一套便装,又借了妹妹一套衣服,带着南熙与师兄妹二人,一同出开明广场。
琼瑶和南熙年纪相仿,不一时便聊得熟络起来,聊得尽是些女孩子家家爱美的事儿。琼瑶突然问南峰道:“南峰师兄?额……我想问问,何组长是不是……不想要我们啊?”
南峰道:“哎,这个我还真说不了!”说罢皱着眉头。
南熙拉着琼瑶的手,说道:“你别听他胡说,要是何组长不想要你们,怎么会让我哥带你们熟悉这里的风土人情呢?!对不对?!”
南峰点了点南熙的额头,道:“就你机灵!”
琼瑶和行义喜出望外,蹦跳着庆祝。南峰道:“好了,不逗你们了,你们留不留得下,还没有定论,说正经的,老何如果真要收你们的话,就不会安排在客房休息了,而是安排在神卫公寓。”
行义道:“不是吧南哥,那还让你带我们熟悉落霞湾?”
南峰笑道:“别担心,先安心住下,老何一定另有安排,走吧,先带你们买几件合身的衣服。”几人驾车,迤逦往商场而去。
何军来到档案室,调取了十七年前的人事档案,表格上还贴着已经褪色的照片,老领导王文杰那张熟悉的脸,也有些模糊了。当年的往事浮上心头,历历在目,在山洪爆发后,无人机、机器人都无法进场,而为了救一对爬到树上的母女,王文杰、何军二人穿戴助力装备对抗山洪,恰在紧要关头,一头人熊冲出,拦住了二人。王文杰让何军去救人,自己与人熊搏斗。虽有助力装备,但无枪械在手,终究不是人熊的对手,胸前被撕得血肉模糊。何军刚接住母女,人熊便疯跑过来。
正是千钧一发之际,一头更大的黑熊从天而降,挡在了人熊面前。何军定睛看时,大黑熊浑身无毛,全是由木板拼接而成,做工甚是粗糙。木熊张开双臂,拦住人熊去路,抬腿就是一脚,正中人熊心窝,直踹出去七八米,加上山洪的冲力,人熊一时爬不起来,顺着山洪跌跌撞撞滚下了山,最后被送到了野生动物园。
何军原地安顿好那对母女,过来探视王文杰,却只剩下一口气,紧抓着何军的手,说道:“先救她们!”何军握住他手,感受到脉搏微弱,道:“她们暂时安全,我先送你下去。”说着就抱起王文杰往山下跑。
王文杰在何军怀里,受不了颠簸,指着身后的木熊,说道:“疼……我可能是要不行了,这个木熊的主人,是隆泉山的尹世昭,你……你一定……一定要找到他,请他……请他……”话未说完,便咽了气。
何军将王文杰的档案看了又看,道:“师父,您曾经要我请尹世昭,我没有办到,但是今天,他的女儿和徒弟都来了,我们的工作太危险,我很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换做是您,您会把他们留下来吗?”说罢,点了支烟,立在桌上。思索良久,心中已有了计较,将烟蒂收拾了,将档案交还,来到停车场,取了车便出去了。
一夜无话,次日上午八点半,神卫者们都已集合完毕,等待何军下达最后一关“人与自然”的关卡任务,但迟迟不见何军。南峰纳闷,心道:老何一向守时,怎么今天睡过了头!对众道:“原地休息。”自去何军房间找寻,一连敲了十来下门,屋里全然没了反应,南峰担心何军有事,一脚将门踹开,房内空无一人。忙打他电话,只有“嘟……嘟……”的忙音。南峰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忙跑去找郝子文,郝子文道:“没啊,他昨天傍晚出去的,今早一直没见老何啊,是不是回家了?我给嫂子打个电话。”
电话拨通,何军的爱人说道:“哼,他会回家?工作比什么都重要!一年都回不了几次家!”很气愤的挂断了电话。
郝子文一张苦瓜脸,皱着眉,对南峰说道:“老何他不会……出什么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