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寿主家中的后院占地不小,屋舍甚多,一时间,也不知谷寿兵太郎是在哪间屋中。上杉谦和令道:“绫部三兵卫,你带两个人去后门守住,莫叫逃脱一人!”
绫部应命,带了两个士卒守在后门。
上杉谦和、骅、座头市、小野六郎、甚次郎、岛田五左卫门诸人两人一组,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地闯进去。
屋子有的是空的,有的住的是门客、奴婢。有了前院的例子,也不管是谁,只要有人,只要不是谷寿兵太郎和他的家人,诸人都是一刀一个,接连杀了十余人,直闯了好几间屋,才找着了谷寿兵太郎。
谷寿兵太郎昨晚喝得多了,从醉乡中醒来,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甚次郎、岛田一把按下,从怀里掉出一把手铳。
甚次郎叫道:“少君,在这里!好家伙!居然还私藏火器。”
上杉谦和快步过来,当面审看,见的确是谷寿兵太郎,吩咐岛田等:“捆了!”
谷寿兵太郎恍过神来,只穿了个小衣,趴在地上,挣扎大叫:“上杉君!上杉君!你这是何意?”
岛田五左卫门倒转刀柄,往他头上重重一击,嬉笑说道:“你犯的案子发了,今儿是奉藩命来拿你归案。”
“我犯了何罪?”
“切支丹妖言惑众。”
谷寿兵太郎愣了愣:“切支丹妖言?”
旋即脸色惨白,拼命挣扎,大叫道:“我家素来守法,向为本地良民,何来切支丹妖言之罪?冤枉!冤枉!”
骅从怀中取出一包袱,扔到谷寿兵太郎面前,说道:“冤枉?有此罪证,哪来的冤枉?”
谷寿兵太郎瞪眼往散落的包袱上看,问道:“这是什么?上边写得甚么?”
旋即看了看,终於明白过来,嗔目切齿,瞪着上杉谦和,叫道:“竖子!你欲诬告我家?”
上杉谦和懒得搭理他,事情都明摆着了,还用多说了?命甚次郎,说道,“谷寿兵太郎、三郎皆无子女,去将谷寿兵太郎的妻、父抓来,一并押出,并将这罪证一块儿交给山畑公。”
说完,转身就走,走出门外了,兀自听得谷寿兵太郎嘶声大叫:“悔不听吾弟之言,叫你活到今日!”
上杉谦和想道:“闻言十几年前,谷寿家杀了当时幕府八州监察使。杀官,也是一条重罪,只是因没有证据,我没有将之写在给藩里的公文上。如今拿住了人,倒是可以拷问一番,得出实情了。”
回到院中,骅吃了一惊,却见任太郎两个还没拿下谷寿三郎!不但没有拿下,反而节节败退,似乎力不能支,嘿然心道:“这谷寿三郎倒是十分骁勇剽悍!”
上杉谦和他招手换来小野六郎:“你且助任君一箭之力。”
小野六郎沉气静立,觑得空暇,一箭射出,中了谷寿三郎的脖子,血如泉涌。上杉谦和松了口气,欲待往院外走时,猛听得谷寿三郎闷吼一声,反手将箭矢拔出,也不管它鲜血喷涌,骤然回身,看见了上杉谦和,举手便将石锁投掷过来。
那石锁挟带风声,迎头砸来。上杉谦和急忙改向前为侧跃,因为变换步伐太快,没能掌住平衡,跌倒在地。“砰”的一声巨响,石锁砸到他的脚前不远,再差两三步,恐怕他的腿脚就保不住了。
上杉谦和沉住气,撑地站起。将将站起,谷寿三郎揉身扑来。
上杉家臣诸人俱皆失色,个个奋不顾身,挺身挡在上杉谦和身前。
忽然座头市以迅雷之势,施展绝学逆手一字文斩,瞬杀了谷寿三郎。
这时一名谷寿家的族人:“吾谷寿夫来也!”
此人挺着竹枪冲来。
任太郎手脚灵活,一个突刺,击中左臂,将之击倒地上。可是因受不了其冲劲,任太郎也随之摔倒,在地上打了个滚,纵身扑跃,压到他的身上,想去扼其咽喉。谷寿夫嘶吼闷叫,一拳击出,打在任太郎的脸上。任太郎身子才趴到谷寿夫的身上,立时又被打了出去。
谷寿夫翻身欲起,甚次郎冲到,压到他的背上,又将之压倒在地。谷寿夫双眼通红,左臂上鲜血激涌,半个身子都被染红了,力气却好似半点没受影响,一肘打出,打到甚次郎的肚腹,甚次郎吃疼,痛叫一声,整个身子不由自主蜷曲起来,像个虾米似的。
谷寿夫按住地面,撑起身,站立起来,直勾勾盯着上杉谦和,迈步上前。饶是上杉谦和沉静,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小野六郎没时间再去射箭,丢下弓矢,弯腰低身,疾奔冲上,拿出了相扑的手段,抱住谷寿夫的腰部,想把他摔倒。谷寿夫纹丝不动,提起他的腰带,反将他甩手扔出。
岛田五左卫门杀到,挺刀直刺。谷寿夫压根就不躲避,伸手把剑刃抓住,侧身抬脚踢去,中了岛田的膝盖。岛田应脚跌倒。斗至此时,谷寿夫因为一再大动作,从左臂上涌出的鲜血几乎已将他全身染透,走过处,拉出一条长长的血迹,却依然未倒,摇摇晃晃地继续往上杉谦和走来。
这时院中还有七八个藩中锐卒,本来也都是往这边冲的,但眼见谷寿夫如此威势,不觉胆颤心惊,冲出的步伐不由自主慢了下来。
便在此时,上杉谦和身后有一人跃出,急冲几步,到谷寿夫的身前,屈身抬腿横扫。也不知谷寿夫是否因为失血过多,神志不清的缘故,这一下没能躲开,仰头摔倒。这人随即回腿屈膝,压在谷寿夫的胸口,手中手铳:“砰”一声,打在了谷寿夫脑袋上,脑浆和血溅了那人满脸。
杀了谷寿夫之人,却正是骅。
上杉谦和惊出了一身汗,被冷风一吹,遍体生寒。像是怕谷寿夫再跳起来,又像是呆住了,他盯着谷寿夫的尸体,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将刀回鞘。
上杉家臣诸人分别从地上爬起,揉着伤处,或者吸着冷气,或者一瘸一拐,走到上杉谦和身边,说道:“我等无能,未曾截杀此贼,以至惊动君前。请君恕罪!”
另外七八个适才逡巡不敢上前的藩卒,更是惭愧,上前请罪。
上杉谦和尽管刚受惊吓,但仍然注意到了诸人罪惭愧表情,故作轻松,哈哈笑道:“谷寿夫真猛士也!受重创而不倒,彷如山中猛虎。适才之情景,我亦胆寒,况且诸君?若非诸君相救,怕我已不能幸免。诸君何罪之有?”
对押在边儿上的谷寿兵太郎说道,“你家中有此虎臣,难怪能横行乡中!如此猛士,虽然死了,但也不可轻侮,你放心,我会请藩主将其厚葬的。”
谷寿兵太郎呸了一口,叫道:“小儿!我便是做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他已是将死之人,上杉谦和自不会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微微一笑。
见谷寿家门下的门客、死士、奴婢已经尽皆身死,也已将谷寿兵太郎的妻、父捉到,他说道:“人已抓齐,不能让山畑公久候,诸君,咱们这就出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