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府战事如何?”程凉眼见有福合上门,开口问道。
“日照已有五十万人渡海,现在驻扎在高丽府外。平心而论,他们确实是平民,没有什么战斗力,大多数人连铠甲和兵器都没有,更不要说练习战阵什么的。
如果我们出击,那些人不过是待宰的羔羊。说实话,我很不能理解日照天王的做法。
他把他的人民全都驱赶到战场上。但他们事实并不是战士。战斗未必能取胜,国家其他的领域却停滞了。
这有什么意义吗?”
“高丽府现在有多少人?”
“原本的辽东军有五千,武安侯世子又从前面长安带了一千人来。
人数不多,但都是骑兵精锐。”
许墨林顿了顿:“太后从日照而归,想必是对日照有更加深入的了解。您的意思是希望我们立刻进攻,是吗?”
“若是不进攻,你有什么平辽之策吗?”程凉听出了许墨林的言外之意。
她也不是非要干涉辽东官员的办事。
只不过林长河他们还在海上漂着,圣光帝国的船队虎视眈眈,她必须让辽东小心防范,并且帮助海上的林长河他们减轻一些压力。
如果许墨林有足够好的办法,她也不会因为这老头之前在长安的表现,就对他有成见。
就如许墨林自己说的那样,京官和地方官差别是很大的。
地方官像是在大路上跑步,靠的是能力、品德、勤奋;京官像在钢丝上跳舞,靠的是缜密的谋算、揣测人心和权衡。
所以历史上地方官做得好的大佬,到了京城通常逃不脱反复被贬的命运。
元和帝虽然是个渣男,但身为帝王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许墨林起身打开柜子,取出一大箱地图。
“这是臣来辽东三年,遣人在三镇四处勘探,画的地图。”
“哦?”
程凉看他将地图展开,真是吃了一惊。
这不是一堆军用地图,而是详细到连何处地势低洼积水,何处有高岗密林,何处可以建城,何处能种植粮食都标明的实用地图。
“辽东三镇寒冷却并不苦。臣遣人送了土回长安,芙蓉夫人亲自测了土质,此地肥沃!”
那可不是嘛!
这可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北大仓,五常大米十几块一斤,能不肥沃吗?
程凉点点头:“所以呢?”
“辽东的问题是,一直被当做军镇,普通百姓太少。有的也都是发配过来,本就对此地有怨恨,至始至终无法归心此地。所以,百业不兴。”
程凉按捺住打断他的想法,安静听他讲。
“卢龙在山海关里面,梁买上次禀报皇上,将它从辽东划了出去。
臣便不管他它。
这是黑山道地图,这是白水道地图,这是辽东道地图。这是辽东三镇直逼北辽城的地图。旁边这几本都是关于这几地的调查资料。
臣打算从高丽府修一条路,直通北辽城。
道路通过的皆是地势平坦,能耕种或是稍加改造能耕种的地方。
臣要在这条路上建二十五座城。”
他大手一挥,颇有挥斥方遒的意思。
程凉低头看那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点线圈和旁边那几本厚道到能砸死人的资料,对这个庞大的计划感到惊讶,却又热血沸腾。
当年东北从北大荒变成北大仓,也是从辽金开始,一代又一代人花费了千万般的努力,才做到的。
地方肯定是好地方,就看有没有人有决心来建设它。
“托你的福,朝廷的银子和粮食都还算充裕。但是人口,不是想变就变得出来的。
一块地一年能产粮,一个孩子到能做工,却至少也得十五六年。
辽东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人。”
“哦,哀家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在打那些日照人的主意?”程凉恍然大悟。
“送上门来的劳力,不要白不要啊。”
“想法很好,但你有没有想过,现在高丽府外就有五十万日照人。
而辽东总共才多少人?
照你的法子做下去,劳动力是有了,辽东因为或许也真的能够繁荣。
但那时候的辽东还是我们大秦的辽东吗?”
“如何能不想。太后召臣回营州之前臣便主要在做这件事。
夜香会花魁座下海棠花亲自带了五百名夜香会特级行者来辽东。
合高新商行商人,辽东老兵,龙鳞卫侠士共两千人,散入高丽府外日照人中。
一来是打探情报,为后续作战做准备;二来是游说日照人,给他们指路,让他们自己逃到辽东高新商行的补给点去,成为修路的工人。
太后,自己逃到辽东来的人和被我们强行抓过去的,可完全不一样。
为了活下去,活的更好,他们会主动学习我大秦的文化,语言,风俗。甚至跟秦人通婚,尽力让自己活得像个秦人。
久而久之,他们真的就会成为秦人。
太后,臣不是想要把这五十万,甚至更多的日照人奴役起来。
臣是希望能尽可能的分化他们,趁这次天王发疯的机会。
哪怕只有一成的人进入辽东,辽东也会大不一样。而且针对您说的问题,臣也还有安排。”
“什么安排?”
“这个安排就有关系到辽东另一件大事——撤军!”许墨林意味深长的看了程凉一眼,臣这趟来辽东,仔细一查,才知道,这辽东军不是五万,不是十万,而是有三十万之多!”
程凉眉头猛的往上一扬,旁边吃瓜子的沈宽已经帮她把把话说了:“老许,你别扯。辽东总共才多少人,辽东军就有三十万。
她们家不但不吃空饷,还自己掏钱养几十万兵,你当她们跟我们家一样,都是大户出身啊。”
许墨林早就对贤宁太后不着边际的发言免疫了,节奏丝毫没被打乱:“太后说臣胡说,那是因为算法不一样。
程家向朝廷报的辽东军确实只有三万七千九百人。可你们养的辽东军就不是这个数目了。
就拿你们在北辽城见到的老苏来说,他今年四十五岁。
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从他祖父开始,三代人都在辽东军中效力。他祖父曾经做到了统一百人的伙长,他父亲做到过统两百五十人的营正。
他少年时就跟在辽东军左镇将军高御身边,二十五岁就任高御亲兵营五十人队正。直到现在整二十年。
他只有一个人,四十五岁的年纪,实在没必要留在军中,太后您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