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滇王本身并不知情。
放完火之后,他没有从原路返回,就是因为他不敢去面对那些男人的亲属。
他和弗雷分开,选择从黔州绕道。
弗雷没有留他,只是在分别时,看他的眼神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滇王开始觉得那张船票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七万多条人命啊!
是他亲自把他们带出昆州,然后又亲手放火,烧死了他们。
这真的是神希望他干的事情吗?
这个神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思想包袱沉重,便连累他的身体也出了些状况,刚刚进了滇地,他就生了场病,一直走到昆州城外,身子都还很虚弱。
“昆州城门怎么关着?”滇王从马车里探出头,低声咳嗽着,问道。
随从们也很奇怪。
昆州虽然是滇南道的府城,但其本质是个小城。一年四季,四门常开,也不会有人来捣乱。
他们大都在昆州住了几十年,还没见过昆州城门关着呢。
而且更奇怪的是,关着就算了,城墙上还没有人巡逻。
“不太对,你们小心些上去看看。”滇王低声道。
几个随从小心翼翼向前,花了一刻钟,才蹭到城门前面。
旋即,有一个人跑了回来:“启禀王爷,城门并未关闭,只是虚掩着。”
“啊?”滇王心中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了,“那你们进去看看啊。”
那几个随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硬着头皮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当场,就被吓了一跳。
城门口匍匐着一大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尸体。
他们皆面目恐惧,一副拼了命往前跑的姿势,背上却插满了箭。
“这是怎么回事!”
“去禀告王爷!”
“不,还是先去王府看一眼!”
随从们手足无措,有的往里跑,有的往外跑。
往里跑的人越跑越是惊心。
昆州再小,也是座城啊!
为什么除了门口那些尸体之外,一个活人都没有看见呢?
身后响起了马蹄声,滇王的马车疾驰而入,滇王顾不得身体衰弱,撑在车窗上不停的大喊:“愣着干什么,快去王府,找夫人和王子们!”
随从们立刻又加快脚步向前跑,然而很快,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他们看见城中心的位置,平白无故多出了一个大湖。
“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们走的时候还没有呢!”
“发生了什么事,大家……大家该不会都在湖里吧!”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一瞬间,所有人都觉得一股凉气顺着尾巴骨升了起来。
“你们快看那边!”一个眼尖的随从大叫起来,所有人都顺着他的胳膊看去。
只见那湖与进水河道的连接处,立着一排高大的木十字。
每个十字上都钉着一个人。
滇王老眼昏花看不清楚,立刻招呼马车向那边驶去。
然而那马车走了一半,再一次无故停了下来。
“又怎么了!”滇王忍不住喝问。
马车夫没说话,那些随从也没说话。
滇王连问三遍,气得自己撩起帘子,跳下马车往前走:“一群废……”
但这个距离就已经足够清晰了。
他那个“物”字还没出口,人就已经一软,坐到了地上:“儿……我的儿……”
滇王能生,儿子不少。
但那湖边的木十字,也不少!
正好是他全部的儿子数量!
滇王的情绪一下子崩溃了:“天呐!为什么!怎么会!为什么啊!
去把他们救下来,快点去,快点去把本王的儿子救下来!”
那些随从也是惊恐不定,顾不上看柱子上的人是死是活,慌忙冲上去,先救再说。
令人惊讶的是,那十几个儿子中,还真有一个没有死透的。
被放下来时,他的意识有些涣散,强行灌了几口水后。
他伸手扣住离他最近那人的手腕,喃喃道:“暹罗人……还有圣光人……他们骗了我们,骗了我们……”
滇王整个人跳了起来:“浩儿,浩儿,你别怕,爹在这儿呢!爹在这儿呢!”
那人眼睛缓慢的向下移动,落在滇王身上,继续喃喃道:“报应……都是报应……”
“你别说话,爹一定救活你!”
那人扯了扯嘴角,继续重复:“报应……报应……”
很快,便也死透了。
滇王号啕大哭起来:“浩儿啊!为什么!谁干的!”
“不是都跟你说了吗?”身后忽然有个冰冷的声音插了进来,“是暹罗人和圣光人,就是你跪舔臭脚的爹!”
滇王猛地回头,发现身边的随从全都如临大敌,在他们对面有十几个身着明光铠甲的战士。
为首的男人尤其高大而野蛮。
“别特娘看了,老子是高盛,大秦飞鹰卫卫将军,专门为了杀你们这些狗屎的叛徒而来!”高盛噌一声拔刀。
那些随从一点都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一刀抽在滇王的脸上了。
“杀了你特么的,老子都不解气!”高盛直接把横刀当做了鞭子,在滇王身上来回上下抽,抽得血线到处飙射。
滇王惊恐又痛苦的大叫起来:“是你,是不是你,杀了我的儿子们!”
“我特么真想把你脑花挖出来洗洗,你是平时吃屎吃多了糊住了吧!”高盛太生气了,骂人都超常发挥。
“你知道你那些好大爹在昆城做了什么吗?
你前脚刚走,他们就以滇王府的名义召集昆州百姓在昆州挖码头!
说什么先连通滇池,在连通河流,最后圣光帝国的海船可以直接到昆州。
到时候,你们就不害怕大秦讨伐了。”
结果,坑挖好了,通水那一日,全城几万人,全部被骗到坑里去庆祝。
圣光帝国和暹罗人只提前了一个时辰放水……就他娘成现在这模样了!”
“那他们呢?浩儿他们呢?”滇王跳起来,居然抓住了高盛的手,“我们说好的,我有船票,是我们一家人的船票……”
“问得好啊!”高盛将他甩开,“我不怕告诉你,你这些儿子当时确实没在坑里。
他们是被暹罗人一个一个,捆猪一样捆到这里来的。
钉十字的时候没有让他们一下死掉,木钉全是从肩膀,大腿,腰,手心钉进去的。又疼,又不能动。
他们一个个都在惨叫,叫爹!
但就是他们的爹带给他们的报应啊!
你不想听吧!
我们进城的时候,他们都还有气呢!”
滇王果然更崩溃了,再一次跳起来,抓住高盛的衣领:“你为什么不救他们!”
高盛反手将他举了起来,丢小鸡一样掷在地上:“你的儿子就是儿子,别人的儿子就该死是吗?
他们遭遇这样的事,都是因为你!
因为你的报应,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