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杭人为什么会忽然间士气全无,捅出这么大个篓子?
这当然是因为有人在其中努力。
杭城湖畔,身穿僧袍的维克多闭着眼睛,轻轻从湖中舀了一勺子水喝进嘴里。
他已经很瘦了,几天也吃不下东西,只靠着一些水果的汁液活着。
身上的僧袍是他最大的负担。
但他没办法不穿。
蛮秦人知道他们的主只有圣光,所以对于僧道的盘查最为疏忽。
他在穿上僧袍的那一刹那,就亵渎了圣光,等到生命终结之时,他没有被救赎的资格了。
即使是圣光原谅他,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但为了圣光和帝国,他甘愿如此!
“师傅,秦军元帅已经下达了移民令,这周遭诸县都在移民之列。我们现在怎么办,只留下,还是跟着往腹地迁移?”旁边的中年男人低声问道。
维克多手一抖,剩下的半杯水全部撒在了地上。
那人看了一眼,拿起破碗要再去舀,维克多摇摇头:“不用了。
我的任务到这儿也差不多了,剩下的有我们其他的圣光使徒去做。
你看我这身体,走到这儿,差不多也是油尽灯枯。
旁的我没有遗憾,只是担心你们啊!”
“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那人撇撇嘴,还真就不去舀水了。
他将破碗放在一边,抱着双臂走了几步:“徽山和楚北养不起那么多人,到时候天下肯定会乱起来。
我们家族这几年是失势,但毕竟在余杭耕耘百年。
到时候,出来振臂一呼,告诉百姓,他们遭受天谴皆是因为狗皇帝不敬上天,不遵礼教,保准一呼百应。
你放心,等我们成了事儿,一定会信守承诺,立你们圣光教为国教。”
“你们十几个百年世家,为什么会被一介妇人连根拔起,让族中子弟四处流散,沦为贩夫走卒?”维克多冷冷的问道。
“还不是因为她们不讲武德!”中年男子忿忿不平,“还有夜琅人两面三刀。”
“我就是担心你们这么想。”维克多不紧不慢的说道。
那中年男人面皮子一紧,明显是不高兴,但还是闭上了嘴。
维克多叹了口气:“我一直在说,秦太后很厉害,她的团队更加不容小觑。
可人人都不信我。
你们世家在此耕耘百年,可比得上我们帝国在西边经营千年?
执政官雄才大略,圣光大人能沟通神明,他们不是你们那些家主比得了的。
可你看看,我们圣光帝国死了多少人?那些可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啊。
他们文才武略不输任何人,犯只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轻敌。”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吧!”那中年男人收敛着不耐烦,低声问道。
“不出头,跟着那些人退到徽山,你们的基础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你要让天谴这两个字传遍每一个秦人的耳朵,至少要让他们在蛮秦朝廷的谎言和真相之间有所选择。”
维克多露出一种诡异的微笑,他慢慢的伸出手,握在那人手腕上:“孩子,神爱你们所有人,神不愿你们蒙受欺骗,每个人都有了解真相的权力和自由。
孩子,你能得到尘世间至高无上的光荣,你还将最终审判之时,得到神的庇护和恩赐。”
秦政撵走了阮信和宗大泽,又把手下的将领都着急了起来。
“其实,把城市让出来,并不是坏事!”
他一开口,就像是放下了一颗定海神针,那些将领的焦灼感,瞬间减弱了几分。
“世上大部分的事都是由源头,产生过程和最终事件三部分组成。
现在日照入侵,源头在日照本岛,过程是秦与日照之间的海域,最终事件是余杭现在的战局。”
其实秦政更想要用电源,电线和用电器来打比喻。但遗憾的是,大秦科技日新月异,却在电学方面没有明显建树。
他小棒一挥:“目前海战是我们的劣势,想要切断他们的输入路线,难如登天。
源头那边,太后扶植了道源天王。因为海路彻底被别人控制了,所以我们也很难给他们支持。能打成什么样,只能凭他们自己的本事。
现在,歼灭上岸之敌,是我们唯一能做的。
他们之前分散在山川湖泽之中,抓捕起来很困难,现在进了城镇村落,反倒是从暗处到明处。”
秦政停顿了一下,小棍砸在一个县城上面:“那些人本不是士兵,他们的朝廷也不管他们,进了城也是乌合之众。
就看诸位忍不忍心,下刀!”
换了程凉和沈宽或许还会犹豫一下,那些日照人手无寸铁,若是按照后世的评判标准,他们会被化作难民,而不是军队。
但秦政和他手下的这些将军的心肠比铁石还硬。
“这有什么忍不忍心的,他们是可怜,但这也不是我们造成的啊。
他们现在被他们爹妈赶到咱们家里,抢咱们的房子,打咱们的人。
那就是敌人!
难不成我们还要对敌人好言相劝,吃香喝辣的招待?
大帅你与其思考这种破事,不如想想到时候那么多尸体要怎么处置。”
秦政对这些将军的表现,又是满意又是悲伤。
他做完新一轮的作战安排,将写好的信挂在大黑的背包里。
结果,我们还是成为了圣光帝国杀人的工具!
程凉早就离开了青江县。
胡林接管了高盛留下的飞鹰卫,秦磊则被任命为新编的蜀义军将军。
他俩一左一右,地毯式寻找地动之后消失的吐蕃军残部。
而程凉则途经峨眉山,前往滇南。一路上的所见,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又是一个空村子!”有福打马回来,气愤的说道。
紫苏紧随其后:“太后,太惨了!死的全是老弱妇孺,他们也下得去手,真不是东西!”
程凉默然无语。
这一条路线,搁后世也是最后脱贫的地区,隔着几十里才有一个村子。
村民不通教化,很久也得不到一次朝廷的政令,几乎是过着自给自足,不受管束的生活。
这几年才刚刚让他们有了身为秦人的自觉。可就是这种自觉,加上他们生来的闭塞,成为了他们被欺骗的理由。
滇王骗走了这一路的男丁,却还派人在后面将他们的妇孺全部杀死?
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