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平的一番话,问得大家都沉默了。
程振武依然没有发表意见,只是让大家散下去,整理兵马。
不管是向东回家,还是南下作战,他们总是要离开这地方了。
而等待只是因为他需要先得到另一个人的态度。
自从进入圣光帝国直接统治区,程振武就不太了解大罗人的去向了,秦人的肤色和长相受到太多限制,让原本已经亲如兄弟的大罗人和秦人不得不分开行动。
诺曼和阿罗憾跟普通的大罗人相比,特征都是很明显的。
但诺曼靠着放浪不羁的气质和混迹官场酒场的经验,成功打入了一个圣光领主的城堡,到现在那些人都认为他是个行走于西域和大罗之间的圣光帝国商人。
而阿罗憾则消失了。
就连程振武都不知道他藏到了什么地方,对大罗人还有多少的统御力。
想要背刺圣光贼,没有大罗人的协助,是行不通的。
即便他内心的天平无限偏向跟圣光贼一战,也只能在大罗人表态之后,才能做这个决定。
而阿罗憾的反应不只没让程振武失望,更让他惊喜。
第二天中午,阿罗憾亲自到了营地。
“小子阿罗憾,见过武国公!”
“不不不,该是外臣振武,见过大罗王才对!”
多日未见,两人都谨慎而客气的相互行礼。
阿罗憾还是坐在轮椅上,那头金黄的长发却被剪成了寸头,看上去不如以前优雅,却平白多了几分锋利。
“武国公见笑,家国还在圣光贼手里,小子既没有解救苦难中的同胞,又没能恢复祖宗和圣火灵魂安息的土地,这声大罗王着实担不起。”
阿罗憾笑了笑,左右看看,发现跟在程振武身边的只有世孙程威庭,心中微微一动,直接切入了主题。
“圣光贼向黑岛调兵之事,哥哥已经告诉武国公了吧。”
程振武点点头:“是的。”
“那您怎么想?”
程振武做了个进屋谈的手势,一边转身,一边淡淡的回答:“秦军一路西来,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现在又联系不上朝廷,得不到补充,想什么其实没那么重要,能做到才重要。”
“武国公自谦了。”阿罗憾示意身后的亲兵将他推进院子,然后停住,“谁都知道程家乃大秦战神之家,国公身边皆是程家最精锐的子弟,三千人搏三万人也是有余的。关键还是看想不想。”
他停顿了一下,轻声道:“十五日之内,大罗可动员十万人!”
程振武一只脚跨进了门里,闻言转身,脸色严肃起来:“十万?你们逃到圣光来的总共也不过十万人吧?”
阿罗憾双手握拳,看似轻巧的笑了笑,口中之言却坚决如金铁:“无论老弱妇孺,鳏寡废疾,皆愿为大罗而战!”
程振武感到胸口微微发烫。
“有王子这句话,老夫再说逃避之语,便坠我大秦威风了。不过,咱们虽是兄弟之国,情比金坚的盟友,有些事情也是需要提前说好的。
战是没问题,但大到如何战,向那个方向去战,听谁人指挥作战,小到吃穿住行,升官论功,都得提前有个数,你说对吗?”
“按照在波利斯的来。”阿罗憾斩钉截铁,“军事上一切听您的安排,我亲自担任大罗的最高统帅,同时也是您的副将。
我信任您,相信您会像爱惜秦人的性命一样,爱惜大罗人的性命。您会带领我们获得胜利!”
程振武经常觉得自己确实是老了,曾经那些看起来不怎么的少年都接二连三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少年英豪。
他端详阿罗憾,怎么也说不出其他的话,大罗人的诚意像一团烈火,他必须回应,也只能回应。
“好,我相信你能在十五日之内动员十万大罗人,但不要那么着急。我们要等去黑岛的圣光军走得再远一点。”
程振武索性也坐在了院子里面:“庭儿,去把地图拿出来!”
“圣光帝国直接占领区的面积其实并不大,其中只有王城圣光城的领地与长安京畿地区差不多,其他领主的领地,最大不过秦地一州,最小仅仅秦地一县。
而在领地之中,又只有领主城堡最为坚固,可以称为一座城。其他大部分的领地都以村落的形式散落得到处都是。
目前我们知道的圣城,一共有二十一所,相互之间的距离不远,想来是为了相互照应。这些圣城是不能打的。”
程振武把那些圣城全都圈了起来。
阿罗憾虚心请教:“为什么?在以前或许打不下来,但现在圣光贼的骑士团都在西域前线,这里又带走一批预备骑士去黑岛,他们的兵力其实是空虚的啊。”
“但打一座圣城的消耗大,收益却是很小的。”程振武耐心解释,“十万人听起来很多,散入数百万圣光人中也就不多了。
我们攻打圣城,那就是在攻他们的命门,势必引起圣光人殊死的反抗。
圣城当中又全部是工厂和教堂,没有农场也没有畜牧场,食物都要靠周围的领地供给。我们费心费力打下圣城,得不到补给,最后也只能是舍弃。
打下来守不住放弃了和一开始咱就不去打,对士气的影响也是不一样的。”
“那咱们该怎么做?”
“先化整为零做流寇,逐渐南下,再寻找机会合兵到一起。最好是能弄到黑岛那边的情报。要是能联系上黑岛那边给圣光贼制造麻烦的人,就最好了。”
阿罗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接着问道:“那做流寇是什么意思?”
“做流寇啊。”程振武笑起来,“便是如那夏日的蚊蝇一般,平时绕着人嗡嗡飞,你不管它,它就上来吸一口血;你要扬手打它,它就跑得远远的,让你够不着。
等你追他追得气喘吁吁,实在是不想动了,它就再上来吸血,吸饱了你也不管它,它就施施然离开,饿了再来。
这种战法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你们知道吗?”
他看向程威庭和阿罗憾。
两人思考了一下,一人说是“耐心”,另一人说是“机动性”。
程振武哈哈大笑,竖起手指来回摇动:“都不是,这最关键的是目标要小,一次只吸一点血,让人烦,却不会让人恐惧。
你们想想看,要是不是一只蚊子,而是一只野狗,那被咬的人可就不会是这个态度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