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宽左等右盼,终于等到了程凉的信鹰。
那鹰刚进院,就被一只大手凌空揪下来,撸了信筒。
古大雕从树杈上落下,两个大步跨到窗前,将信筒抛起来:“太后,两斤酒鬼花生……”
沈宽手也不慢,抢在信筒落下之前接住,顺便啪一声拍上了窗户:“你是不是有病啊!这鸟又不是飞不进来,本宫凭啥给你花生!而且,本宫有没有说过——不要随便进本宫的闺房!”
古大雕撇撇嘴,拎起腰间的酒壶喝了一口,毫不在意沈宽的威胁。
沈宽一目十行。
跟她们相互之间的吐槽分享相比,昨天和今天的信都简短得像通知书,她不到十秒钟就看完了。
“老古!”沈宽啪一声又拉开窗户,眼睛里闪烁着十分兴奋的色彩,“长安那边的局势已经控制住,凉凉说咱们可以对林当然动手了!”
古大雕吸溜了一口酒,咂咂嘴:“没有下酒菜,没心情……”
沈宽毫不犹豫地伸出五个指头:“五十斤花生!”
古大雕手一抖,差点把酒倒脸上:“成交!”
沈宽深深吸了口气,她对林当然地愤怒还要向前追溯几天。
大概就是在程凉接到天师观邀请之际,沈宽她们也溜溜达达地进了洛阳。
出嫁十八年的女儿回娘家,可给沈老爹高兴坏了,当即找人打了一整套的银质生活用品,从坐榻到吃饭的碗筷再到整个屋子的装饰。
知道的,知道她们家很有钱;不知道的,以为这家要办什么丧事。
沈宽一进门,就被自家这暴发户的风格亮瞎了双眼。
当天晚上,沈老爹大摆筵席为女儿接风,但因为此次出行比较保密,不便邀请宾客,沈老爹就只叫了自己亲家雄武镖局的大当家薛雄武来一起喝酒。
两老头喝着喝着就喝高了,完全忘了这是在替当朝太后接风。
薛雄武胸胆开张,豪气干云:“宽妮儿,不是伯父夸口,这往长安的线,我雄武镖局走了三十年,从来没失过手。这朝廷的官兵要干不了这活儿,你让皇上找我们,甭管是五十万还是五百万,少一个子你砍了伯父的脑袋!”
沈宽:“……”
沈老爹呷了口酒,看表情似乎是有点担忧,可说出来的话就不是那味儿了:“妮儿,朝廷这回一共丢了多少银子?你看看咱家能不能凑,一两百万的,爹跟你弟弟一起挤一挤,还是能拿得出来的。要不咱就别找来找去了,麻烦还挺危险。”
沈宽:“……”
她只能全程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看看人沈家,就一豪商,说话都比朝廷大气。
这太后果然没啥好干的!
薛老头不知啥时候也挪到了她爹身边,语重心长道:“妮儿,你爹说得对。这事儿,咱能私下解决就私下解决了最好。要真是被抢走了,伯父这边还能帮你找找。但是这税银啊,搞不好根本就没丢,还在洛阳的钱库里搁着呢!”
沈宽和沈老爹同时扭头看向薛雄武。
沈老爹这酒倒是醒了几分:“老薛,你说啥?”
薛雄武还大着舌头:“我说那银子压根就没出洛阳城!”
沈老爹脑袋上冒出了汗珠,整个人都清醒了:“老薛,这话可不能胡说,咱们是看着银车出的城。除了咱们,洛阳早市上的人都看见了。好几十车呢,这咋能没出去呢?”
“石头,不是石头就是土。”薛老头摆了摆手,“老夫走了三十年镖,还能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不是银子?而且,这么大一趟镖,不挑着黑灯瞎火的出发,还让这么多人看着,那不是叫人去抢吗?”
沈老爹“啪”一下把酒杯给推倒了:“老薛,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薛老头挺惊讶,砸吧着嘴:“跟你说干嘛,难不成你还想去检举林当然?俗话说得好,民不跟官斗,咱们做买卖的,最忌讳得罪官……”
他忽然看到了沈宽,话音一顿,片刻的沉默之后一蹦而起:“啊呀,我忘了亲家你还是国丈!”
沈宽:“……”
当外戚当到这份上,也足以做千秋典范了。
沈老爹终于严肃起来了,苍蝇搓手:“难怪,难怪……老夫去找洛阳巧银匠,他们的大师傅全都有活不在城里,就剩俩小学徒。老夫还在想哪家有这么大的生意呢!恐怕是林当然叫他们去熔银子了!
妮儿啊,这林当然真不是个东西,爹看你还是别留在洛阳了。收拾收拾,赶紧回吧。回去告诉凌儿,这笔钱外祖父替他想办法,能不追究咱就别追究了。”
沈宽瞪大了眼睛,对他们的法制观念感到不可思议:“爹,这就像做生意。要是薛伯父家的镖被人劫了,那能赔钱了事吗?”
“必然是不能!”薛老头立刻搭话,“咱走镖走的就是个信誉,谁敢劫老夫的镖,老夫走遍天涯海角也得跟他抢回来,否则这雄武镖局靠什么立足江湖?”
“镖局都是如此,更何况朝廷呢。而且林当然乃一道府正,私吞几十万两税银,您外孙是当朝皇上,留着这么大个贪官干什么?养蛊吗?”
沈老爹一屁股坐回去:“狗娘养的林当然,每年吃那么十几万的孝敬还不够,现在连朝廷的主意都打,他家是养了销金兽吗?”
“他还吃孝敬?”沈宽继续震惊,“这些事儿你怎么早不告诉皇上呢?”
沈老爹摆摆手:“这有什么好说的,谁来做官咱们做生意的都这样……”
话说到一半,薛老头拍了拍他,两人对视几秒,沈老爹也是猛一拍大腿:“呀,是啊。老夫是国丈啊!这也不常进京,总是忘了这事儿。习惯了,习惯了……”
沈宽:“……”
该说什么呢?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爹,你刚才说巧银匠,他们跟林当然很熟吗?”沈宽问道。
沈老爹摇摇头:“都是生意人,在官儿面前自然低一等,哪有什么熟不熟的。巧银匠是洛阳银匠的龙头,主要给显贵人家做银饰,每年秋末也提官府熔炼收上来的散碎银子。跟其他商行相比,应该是跟林当然更熟一些。但你要说他们跟林当然合谋,倒是不太可能。”
“但是这么大笔银子,它总不可能自己长翅膀飞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