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当然也在府上吃饭,四菜一汤,还有半壶上好的琥珀光。
他手边摆了几封信,分别涂着不同颜色的彩漆,还有一封印了加急标志从长安方向传过来的。
林当然一封都没有拆开,只是不紧不慢的喝着鸡汤。
“老爷!咱们家这门槛都快给人踩破了,都是进来喝茶听风的,您到底准备向着哪边,倒是给妾一句准话啊。”忽然,他家夫人急匆匆地进了中堂,一眼看见案几上的信,就要伸手去拿,“这又是谁送来的?”
“诶,夫人急什么。”林当然摁住夫人的手,笑了笑,“为夫不表态自是有不表态的道理,这些信不要看,伤眼睛。”
他顺手拆开一个信封,抖出里面的信纸,啧啧称赞:“余临的纸果然最是柔软。”
他擦了擦嘴,连带剩下的一起扔进了炉子:“本官是个文官,既不会打仗,也不会捉匪。天下真的大乱起来,我们这些文官都只有倒霉的。要不是那两个老妇咄咄逼人,连几十万两银子都要计较,本官根本不想走到这一步。如今,要我站队?哈,站哪边都不好。”
夫人看着被火舌卷进去的信封,气得一巴掌拍在林当然肩膀上:“若是天下真的大乱,难不成洛阳还能独善其身不成?”
“哈哈哈……”林当然顺势将夫人扯进怀中,给她屁股上一巴掌,凑近耳边,“洛阳自是不能独善其身,但为夫可以啊。反正,这官也不好好做了。他们谁输谁赢,关我什么事。咱们顺流而东,回你老家盖庄子,安安逸逸的做个富家翁,可好?”
夫人愣了愣,猛地捂住嘴:“难道你……”
林当然双手游走,哈哈大笑:“没错,万事俱备,等一会儿我们就能登船赏月,观大河东去之美景了,在此之前,你想不想再陪老爷我……”
夫人被他摸得咯咯直笑,伸手在他腰眼上掐了一把:“老不正经,既然做了安排,为何不早些说,害老娘白担心这么久!”
林当然扛起夫人往寝室走去:“头发长见识短,为夫都信不过,活该担心!”
两人刚刚消失,沈宽和古大雕就从梁上冒出头来。
“他叫本宫老妇!”沈宽已经忍无可忍了,“他顶多比我爹小几岁,他有什么脸叫本宫老妇!”
“你们这些女人,尽关注些没用的。”古大雕拎小鸡一样给她拎起来,顺着横梁疾跑而过,“书房和寝房多半是连着的,我在上面看着,你去书房里……”
“不!”沈宽打断他,“本宫改主意了!”
“什么?”古大雕一副牙疼的表情,“你不会啥都不干,就又让老子把你带出去吧!”
“本宫觉得我们之前的计划还是不够直接!现在,你下去,直接进到他们房间,给这两口子一人一拳,先打晕了,咱们再说后面的事儿。”
古大雕忍不住掏出酒壶吸溜了一口:“咱们可还没找着银子。”
“不重要,只要银子还在洛阳,不,还在大秦境内,咱们就总能找到。不行咱们也顺流而东,去找他夫人的娘家。但现在,你必须把这人给我控制住,本宫一句都不想再听他说话了。”
古大雕一直以为江湖人才是以随性和草率着称的,直到遇到了沈宽,这一路上他的口头禅都变成了:“是不是太草率了些,要不你再想想?”
“不用了!本宫乃大秦太后,当今皇上是本宫儿子,掌权太后是本宫闺……闺中密友。本宫根本用不着跟这种贪官讲什么计谋,你说是吧。”
古大雕沉默了片刻:“你说行就行吧。反正,老子的花生米别赖账就是。”
林当然正快乐着,忽然后颈一疼,双眼如死鱼一般翻成了白色。他夫人挺不高兴,狠狠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死鬼,你干什么……”
砰——
也是一巴掌,话音戛然而止。
等林当然醒来,他发现自己坐在后花园的观戏台上,对面正热热闹闹唱着“楚帝平燕”的曲目,台子下面密密麻麻坐了很多人,也在叽叽喳喳边吃东西边看戏。
林当然:“……”
他是怎么了?
“老爷,您醒了。”管家一溜小跑跑过来,点头哈腰的问道,“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宴了?”
“开什么宴?”林当然茫然。
管家一愣,旋即又笑:“老爷您真是喝醉了。今儿个下午,您让我们给诸位大人送帖子,说今夜摆宴,有大事要说。小的们可忙得脚跟打脑勺,好不容易才赶着弄出来呢。”
“我说的?”林当然一把揪住管家衣领,“你什么时候听见我说的!”
“就……就……就是吃了晌午饭之后。有位古先生来拜访,然后您就高兴得喊我们送酒去书房,然后写了帖子给我们,让我们设宴……”管家要被吓哭了,“小的,听到的真的是老爷您的声音,那帖子上的字……对,小的还有几份没送出去的帖子,您看,这就是老爷您的字啊!”
林当然猛地抓过那几份帖子,脸色越发青黑。
“那个姓古的在哪?”他一把扔掉了帖子,低声咆哮道。
管家颤颤巍巍抬起手,他顺着手指扭头,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江湖人靠在距离自己不足一丈的大酒坛子上,笑眯眯的砸吧嘴:“放心今天这场戏你也不是什么主角,好好坐着,不要乱动就行。”
林当然张口就要喊人,只是还没等他发出声音,那人已经屈指弹出了一串酒液。
砰——
林当然只觉得胸口像是被战锤击中一样,喉头一甜,一口血吐在了管家脸上。
古大雕很不满的走到他身边:“老子都说了,今天晚上你不是主角,现在戏台子已经搭好,你是死是活都没啥关系。再乱动,老子现在就砍了你。”
林当然浑身冰凉,他死死盯着古大雕:“是你冒充本宫的声音给他们下令的?”
古大雕也不隐瞒:“江湖人嘛,鸡鸣狗盗之术总要会一点。”
“叫这些人来有何贵干?”
“这老子就不知道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
林当然眼睛一亮,等的似乎就是这句话:“雇你的人给多少,我给你双倍!”
古大雕:“不是……”
“或者你直接说个数,一百万两?”林当然也是个狠人,在意识到自己打不过对方的时候,立刻孤注一掷,“那两百万如何!现银!只要你开口,连船都给你准备好,连银子一起,你爱去哪去哪,这辈子再也不用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古大雕:“这不是钱的问题……”
“那就是权!”林当然反应极快,“你是长安来的,还是余临来的?不管是哪边,本官就跟你说实话吧。这天下要乱套了,到时候四方群雄并起,大家各自为政。哪边的官职都不值钱。你拿着两百万两银子,招兵买马。运气不好便雄踞一方做个枭雄,运气好改朝换代,称为天下至尊也是有可能的。放了我,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古大雕:“老子的报酬是五十斤酒鬼花生。你,给得了吗?”
林当然:“……”
不想放就不想放,扯什么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