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宽看着一袋又一袋被搬出来的银子,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岳,你可太厉害了,本宫找了好几遍,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了?”
“看吃水。每艘船的载重是一定的。那些货船本来就装有货物,再加上银子,吃水便会很深,航行时也会非常的缓慢,在一众货船之中,定然会落到最后。如果银子在货船上,让他们走起来,更方便看出。
如果银子在这几艘客船上。货船一走,他们之间相互比较,装有银子的吃水必然远远多于其他,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厉害啊!”沈宽真心实意的拍手,“凉凉诚不欺我,你这脑子果然很好使。”
岳庭渊心里面已经乐开了花,面上还假装矜持:“两艘船还装不下全部的银子,麻烦沈国丈遣人看看河上可有放排留下的木头?”
沈老爹很快就回来了:“有,在上面的水湾。”
“将它们都拉过来吧。”
镖局的镖师和商号的伙计一起出动,拉来了好几十个大木排。
经过检查,每个木排的五根木头中有两根被掏成了空心,也装满了银子。
沈宽惊讶无比:“这你又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岳庭渊笑道:“本来没往那边想,但发现这两艘船上都有拉木头的钩爪,作为客船,着实不太恰当,便试着让沈国丈去看了看。”
“好,人赃俱获。走,随本宫去找林当然!”
林家的戏差不多也演到尾声了,大家兴致还很高,特别是洛阳步兵统领王匡,他是琅琊王氏子弟,和林当然的夫人同族,一直以妻兄自居。
“这老林,还搞神秘。本将早已猜到今晚要说的好消息是什么了!”他哈哈大笑道。
旁边的漕运司副统领也乐得合不拢嘴:“谁猜不到啊。林大人说得那么明白,大事已成,现在这天下,除了长安还能有哪儿是什么大事?”
“说起来先帝对咱们也还行,可他那小娃,才十岁。身边那几个辅臣都是没有出身的,整天就知道说些蠢话。我听说那许墨林在先帝时就提出要重新丈量土地、清算民籍,恢复圣祖高宗时那种士绅勋贵与民同税的办法。还在他任职的州县强令百姓种什么地蛋,红薯,那些东西,猪都不吃!哈哈哈!”
“对,还有程家!皇帝都不要他们在朝中任职了,还装什么清高。咱们吃咱们的孝敬管他们什么事,人家翰林院的朱学士,没招她没惹她,就是开几个书坊,办几场文会,收几个弟子,多大点事儿啊,愣是把人给整死了。”
“这天下还是该有个懂人情世故的皇上啊!”
王匡扭头招呼林府的下人:“戏都完了,快去催催林大人,别一个人偷着乐,赶紧出来把席面摆上,让大家跟着一起高兴!”
下人连忙点头,跑向观戏台。
“老爷……”
“滚!”
刚开口,就被林当然的咆哮吓得双膝一软。
小伙子哭丧着脸站在门口:“王……王大人,让小的来催……”
林当然眯起眼睛,冷冷注视抚着自己肩膀的古大雕:“看来你的雇主迟到了啊。要是再过一会儿本官不出现,这些人自然会意识到事情不对,到时候整个洛阳乱起来,你们有把握控制得住局面?”
古大雕不慌不忙的拍着他肩膀:“别急嘛,戏还没完不是。”
话音刚落,戏台子上的楚王在群臣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踏上了燕王的王座,转身坐下,一剑将燕国的象征棠树砍成两半。
与此同时,林府的大门被“砰”一声踢开了。
“贤宁太后驾到!”
沈宽身穿凤袍,头戴凤冠,在禁军、镖局师傅和商号伙计的簇拥下,盛装出席,背后跟着一长串的洛阳吃瓜群众。
院子里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惊愕无比的扭过头来,直愣愣的望着沈宽。
奔龙卫禁军都统上前一步,几十人同时拔剑悬空:“太后驾到,尔等为何不跪!”
王匡手里的桂花糕啪一声落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大家都意识到,事情不太对,至少这个时候出现个太后,绝不是什么好事情。
但这么多人看着呢!
甭管他们暗地里想什么,明面上总还是大秦的官员吧。
跪下,就承认这人是贤宁太后,接下来的节奏就全在对方掌控之中。
不跪,要是贤宁太后仅仅是因为税银失窃一事来找林当然,他们忤逆犯上,反倒是先把自己给暴露了。
这跪,还是不跪呢?
人群中出现了分化,一部分跟林当然关系稍稍远一些的,纷纷跪了下去,另一些知道事情知道得多的,还站着没动。
王匡觉得自己的心沉得很快很快,他四处寻找林当然的踪影,依然没看到。
上当了!
念头一闪而过,身体也很诚实的做出了反应,他一步上前,皱紧了眉头:“此乃中原道府正林公府邸,尔等若是贤宁太后,为何既无邸报又无旨意传来?该不是乡民胡闹,假冒太后吧!”
沈宽优雅的翻了翻眼睛:“你以为本宫跟你们一样有十几个脑袋随便砍的吗?”
王匡愣了愣,这话他有点接不上。
沈宽也没给他接上的机会,抬手一挥:“铁衣,宣读他们的罪状!”
最先拔刀的那个都统上前一步:“中原道府正林当然,谎报灾情,贪赃税银三十余万,其罪一;监守自盗,调换剩余六十万税银,其罪二;勾结乱党,意图谋反,其罪三;欺压百姓,多次从洛阳商户手中强取贿赂,其罪四;玩忽职守……”
王匡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下去,他忽然拔出腰间佩剑,疾步后退并大声嚷道:“哪儿来的乱民,竟敢冒充太后,诬陷国家大臣,诸君切莫被他迷惑,赶紧去后院找林大人!”
洛阳城中的骑兵被高无咎带走了,但是步兵还有一万来人,现在跑出去,还有翻盘的机会。
嗖嗖嗖嗖——
守在旁边的禁军毫不犹豫地端平弩机,四个方向,面无表情地四箭,直接把王匡射翻在地,然后他们从容后退补箭,另外四名手持弩机禁军补上了他们地位置。
正准备撒腿跑地人们齐齐咽了口唾沫,都默默收回了脚。
沈宽撇了撇嘴:“说真的,以本宫的身份地位以及美貌智慧实力,根本没必要跟你们玩什么计谋——铁衣,别停,继续念。”
魏铁衣继续数落林当然的罪状,念完整整十条,将懿旨合拢,转身跪在沈宽面前。
沈宽大步向前:“林当然贪污的银子现在全部在运河边上,诸位要是等会儿没事的,可以去看看。他已经做好了抛弃洛阳和你们的准备。本宫相信,但凡是有那么一点儿脑子的,也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
来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只要能招供出有用的线索,有死罪的免死,有大罪的减罪,有小罪的免罪,没罪的有功!但有一条,同样的线索,我们只听一次,先到先得!”
人群一愣,接着炸锅一般爆开了。
“太后,我有罪,请让我先说!”
“都让开,我是林当然的挚友,我知道得最多。”
“听我的,我的……”
观戏台上,林当然听着下面的嘈杂,双眼一翻,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