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程凉这种老密室玩家,也被这诡异的脚步声吓得汗毛嗖的立了起来。
陆倾就在她身边,一个箭步冲进去:“谁!”
“嘘——”黑暗中,那个影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用一种八百年没上过油的干涩嗓音,低声道,“快……快走……”
陆倾注意到他有一条腿不能走,只能靠撑着墙往前迈步,赶忙跑过去,一把将他扛在肩膀上,转身跑回程凉身边:“太后,他让我们赶紧离开这儿!”
程凉将火把凑过去,那人立刻低下了头,将脸死死埋在陆倾肩膀上。
“先出去再说吧。”程凉已经八分笃定,此人就是萧尧臣,她又心酸又愤怒,只好先招呼大家沿着甬道往外撤。
等大家都退出石室,那人又低声说了一句:“有人。”
程凉发现自己竟然能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抬手道:“灭了火把。”
禁军们纷纷看向古大雕,古大雕看向沈宽,沈宽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灭火把啊!还拿着干什么!”
古大雕:“……灭了!”
十几个人伏身在过道里,大气儿都不敢多出一口。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几个壮汉骂骂咧咧从左边的甬道走了出来。
“奶奶的,刚才拿一把手气真是背,今儿个赢得全输出去了。还得要来抬这狗箱子,真特娘的沉!”
“这有啥好嫌弃的,抬一趟就能挣十两,让我抬一夜我都能干。”
“不过老子在这边玩了好几年,还第一次知道这下面有密道呢。该不会是赌坊掌柜惧内,用来藏外室用的吧。”
“哈哈哈,赶紧搁好,回去领了银子再玩几把。”
那几个壮汉将三口大箱子塞到书架旁边,也没看什么,嬉笑着转身走了。
“进去看看。”沈宽低声道。
程凉拽住她:“再等等。”
又等了好一阵,确定甬道里没有其他声音了,程凉才小心翼翼探头出去,让禁军们把住周围的甬道,自己点燃了火把,凑到那三口箱子面前去。
“里面是什么?”沈宽跟在后面。
程凉伸手去开箱子,陆倾抢先一步:“太后,您先退到后面,让微臣来开。”
说话间,他已经抓住了箱子的锁扣,见程凉退开了距离,便使劲往上一掀,箱子盖被翻过去,露出里面一札一札的册子。
“没有危险,但这是什么玩意啊。”程凉走过去,拿起一本,翻了没几页,便露出骇然之色,她连忙又抓起几本,唰唰唰翻看,越看越是心惊胆颤,“这……这是大秦官员的犯罪记录!”
“啊?”沈宽伏身在箱子里拨弄了一阵,更为惊讶的叫起来,“凉凉你看,这还有分类,吏部、礼部、工部、刑部、户部、兵部、御史台、大理寺、光禄寺、翰林院……所有部门的都有,这还有署名——金玉堂!”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悚。
什么情况!
金凤凰被暴露了,还是直接就出卖了她们,为什么她们刚找到金玉堂的线索,这个组织就这么大咧咧的浮上了水面?
“关上,先走!”程凉当机立断。
她盖上箱子,不管自己砰砰乱跳的小心脏,扭头向甬道走去。
沈宽紧跟在后面:“金凤凰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不知道。”
“这跟朋来居的命案有关系吗?”
“不知道。”
“你觉得这些罪证是真是假?”
“还是不知道。”
程凉刚钻进地窖,迎头撞上了唐新川。
“你怎么下来了?”
“太后,快些走。镇国公带家丁把朋来居围住了,说是镇国公庶孙身上有枚圣祖爷赐给镇国公家的玉佩不见了,现在要把朋来居再搜一遍。”
“他们要找的恐怕不是什么玉佩。”程凉揉了揉眉心。
镇国公姚家向来十分低调,子弟放浪任性,既不任官也不读书,他们的家教就是以姚金刚那样的熊孩子为代表。这一代的嫡子姚周易也是个从小到大犯错不断的孩子,这回去楚北,另外两个世子都挺正常的,只要这个姚周易,一边打仗一边搞了六个小妾回长安,而且环肥燕瘦,皆是极品。
他们的生活已经够滋润了,爵位也到了头,再进一步总不能是要谋求皇帝之位吧。
但烧了楚北道府正房子,导致诺曼没有拿到府正腰带的是姚周易;一箭射死了余临道府正严仲平的也是姚周易;上次科举舞弊中涉事的赌坊有他们家的,这回命案又跟他们家有关系。
就算是想糊弄自己也糊弄不过去了,程凉叹了口气,暗自将镇国公家加进了黑名单。
“前面出不去了,咱们从刚才抬箱子人的那条路走。”程凉转身说道。
队伍立刻调头,由古大雕带路,回到石室,向左边的甬道走去。
这条甬道比朋来居下面的长一些,出口在一日千金背后竹林的一座小佛堂里。
古大雕刚探出半个身子,脸色便陡然一变:“树上有人!”
他屈指一弹,石头如子弹般飞入夜空。
只听噔一声轻响,树上一道黑影掠起,向着相反的方向飞去。
古大雕腾身追去,两人转瞬间跳过了七八棵树。
古大雕不停的弹射石头,那人挥剑阻挡,两人之间的距离很快就只剩下一个身位,那人忽然停住,手中的剑像是变戏法一般晃出七八道虚影。
程凉只听见一声闷哼,然后就看见古大雕如一只折翼的大雕一样从树上摔了下来。
卧槽!
这是哪路大佬,古大雕这样的高手居然一招就败了。
她心中大骇,这人要是想杀她们,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幸好那人并不恋战,几乎是没有半点犹豫,很快就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古大雕,你还活着吗?”程凉喊了一声。
那边传来一声痛呼,接着古大雕从树下坐了起来:“嘁,又是百越的臭小鬼,欺负老子刀不好,拼不过他。没什么了不起的!”
程凉松了口气,招呼禁军去把古大雕扶回来。
“这儿还不安全,赶紧走!”
有了这一出,程凉也不敢直接回宫了,索性就近去了沈家钱庄。
进了屋子,点亮了灯,她才发现古大雕胸前的衣服都被血浸得湿透了,整个人脸色苍白,完全是靠着一股仙气跟她们跑回来的。
“先扶古将军下去止血。”
程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抓起茶壶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了一杯。
三杯水下肚,人总算是缓过来了几分。她看了看坐在旁边,也在狂喝水,顺便拧眉沉思的沈宽:“想什么呢?”
沈宽放下水杯,疲惫又惆怅的叹了口气:“饿了,真的……已经饿到不行……”
程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