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你引起了本宫的兴趣。少室山距离洛阳也不远,你便是走一步歇两步,也用不着大半年吧。”沈宽道。
玄清合掌行礼:“只是走的话,确实用不着。但贫僧一下山就遇到了黄河水患,身为出家人,怀慈悲心,虽不能救民于困厄之中,也当送他们往生极乐。贫僧一路,遇见亡者便诵念往生咒百遍,故此走得慢些。”
程凉肃然起敬,但又想到一个问题:“那你观的天相该不会是大半年前的事儿吧!”
“那倒不是。”玄清摇摇头,露出几分困惑,“贫僧少年时便学观星,天道一度衰微至不可细看,倒是前年先帝驾崩时,帝星崩落之际,有两颗异星同时划落,天道反有重振之势,但又有月盈水满之相,仿佛回光返照之人。
贫僧便去请乾元道长卜了一卦,占得水居乾宫,虽是女主在位,却能泽被万物,道长说这天地兴亡,人间离散皆系于两位太后一念之间,故让贫僧前往长安面圣。贫僧也是刚做好准备出发,二位却已经到了洛阳。”
“那可真是挺巧啊。”程凉的母语是无语,观星观半年,卜卦卜半年,准备再准备半年,等着他们救世的话,坟头草都长三米了,“你不是佛门弟子吗,怎么跟道长也有关系?”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佛道二门可不是什么好朋友。
然而,玄清只是一笑:“修佛修道皆是修身,若真的领会其中真意,便会发觉天下至理皆是殊途而同归的。道门子弟万法自然,自是不争;佛门弟子六根清净,自是无执;不争又无执,自然也就没有争执可言。乾元道长乃三清山主持,与贫僧师尊是好友,真道人也。”
程凉都想给他鼓掌了,瞧瞧人家这话说得多好,这才是正经学佛之人该有的操守觉悟啊。不过这位大师说什么天下兴亡在她俩一念之间,就有点过了,啥事都有个过程,要是她程凉一想天下太平,这天下就太平了,那她今天在大溪村捣鼓的事儿就白鼓捣。
而且她和宽儿说到底也只是太后,干个三五年,皇帝长大了就要退休,快快乐乐的享受咸鱼生活,即便这世界真的要崩,她俩也只能尽量的挡一挡,挡不住还不是只有躺平。
现在也不是讨论天下苍生的时候,她比较关心她们家宽儿到底有什么血光之灾。
程凉扭过头,差点一口茶喷出去。
沈宽一本正经的抓着一把胡豆在案几上给自己卜卦。
“宽,你在干嘛?”
“占卜啊,光是说有劫难,也不说是什么类型的,咱们怎么防御?刺杀、中毒、伤风感冒、山上落石,马车坠崖还是吃饭噎死?人要倒霉起来,那死法可太多了。”
程凉:“……那你占出什么来了?”
沈宽摊摊手,捡起胡豆扔进嘴里:“如你所见,并没有。”
程凉:“……”
玄清:“……”
了策:“……”
“不过,本宫还有个更高级的占卜方法,简单快捷而且由一位姓朱的皇帝亲自验证过。”沈宽吃完那一把胡豆,一拍手,高兴的站了起来。
玄清和了策立刻睁大了眼睛,十分好奇的盯着她的动作。
而只有程凉只觉得不太妙。
果不其然,沈宽从兜里摸出了一文钱。
“正面为吉,背面不吉——本宫此番去嵩山祭祀,请问吉凶!”
程凉都没来得及阻止,那一文钱已经被抛了起来,叮咚一声落入银盘,滚了一圈,停在了反面。
“好吧,那本宫留在洛阳不去嵩山祭祀,是吉是凶。”
那文钱再次被抛弃,落入银盘,还是反面。
“好吧那本宫跟着去嵩山祭祀,不上山,是吉是凶?”
反面!
程凉捂住额头:“宽,别扔了,戒赌吧!”
“嘁,本宫还不信了——那本宫现在马上启程回长安,是吉是凶?”
四双眼睛紧紧盯着那一文钱,看着它高高扬起,又落入盘中,滚了好几下,叮叮咚咚停下来。
竟然还是反面。
玄清和了策皆是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沈宽也很意外:“这枚钱该不会没有正面吧?”她将钱币捡起来,翻过去翻过来看了几遍,撒手一扔,“得,那就是说本宫死定了呗。行吧,回去睡觉,听天由命呗。”
程凉在她背上拍了一巴掌:“别胡说八道,你这完全就没有科学……咳,玄学性也没有——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嵩山祭祀结束,你就老老实实跟我呆在一起,哪儿也别去了!”
玄清合掌行礼:“少室山禅院以武立寺,乃佛门武僧之源,玄清现在便回山去,召集寺中弟子巡山布防,尽己所能,护两位太后安全。”
“不要那么着急,此番龙门寺有几位大师随行到了长安,你们先去见见。等哀家拿定主意,再行安排,祭祀嵩山之事若真的太过凶险,说不定哀家就不去了!”
了策一愣,急忙抬头想要说什么。
却被玄清拦在身后:“好,那贫僧便等着太后决议。”
玄清和了策离开之后,沈宽敲了敲案几:“这嵩山祭祀该去还是要去的,这么多文武大臣,千里迢迢跟过来,不能跟遛狗一样,啥也不干就又回去吧。”
“遛一遛身体好。”程凉头也不抬的说道。
“现在的问题是,我很不能理解我能有什么劫难——你想想看啊,得罪人的事儿都是你干的,世家也好、大臣也好、万国会也好,刺杀你可以理解、刺杀皇上也可以理解,刺杀我这个以吃喝玩乐以当咸鱼为己任,连朝都没上过的深宫太后,有什么意义呢?”
“难不成又是为了挑拨我和你儿子的关系?”
“哈,这事儿吧,去年干还有用。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咱们好得就差穿一条裤子了,我儿子他是年纪小,不是智障好吧!”
“那如果不是刺杀,这范围可就太大了……”
“是啊,这人倒霉起来可是啥都能遇上,你可以不去嵩山,但留在洛阳和回长安一样不吉利,玄清说劫应在嵩山祭祀,咱们要是不去祭祀,这坎说不定就一直过不去了。我总不能不吃不喝不走路吧。就算是什么都不干,坐屋里房顶塌了怎么整?”
程凉:“……”
片刻之后她叹了口气:“我看就不该来见他俩,本来屁事没有的——封建迷信真是害死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