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说你有多信吧,也不是。
但知道了就还是会疑神疑鬼,特别是如果当事之人十分重要的话,封建迷信就会进化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说来也巧,玄清觐见的第二天,出去盗墓的秦政同志赶回了洛阳。
“所以,你是想要让我给你们当保镖?”秦政坐在行宫里喝茶,那本黑皮大书放在案几上,并没有被翻开。
“不不不,您这身价,做保镖太掉价了。这应该是叫……护法,对护法!”程凉十分狗腿的替他将茶杯满上,“你上回说这天下没有人是你的对手,该不会是吹牛的吧?”
“单对单正面打肯定是没有,但说到用毒啊、轻功啊、幻术啊……那些旁门左道的东西才是最难防的,毕竟你听过谁家刺杀是冲进去直接打的?”
“荆轲啊!”
秦政:“……咳,所以他失败了!”
程凉砰一声把茶壶顿在了桌面上:“那你划个道,要怎么才肯保护阿宽。”
秦政身子微微往后一仰,小心翼翼的把杯子缩了回去:“我没说不肯,只是说不能完全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楚太祖陵中的枪械当年流落江湖,虽然现在已经不可闻,但却并不是说就一定没有。秦某此番在莽帝陵中便有遇见,若是有人持枪暗杀于两位,秦某肉身凡胎,即便是能在事后捉住凶手,又有何用?”
“那你的意思是?”
秦政的主意到了嘴边,却又拐了个弯:“若太后真是担心有人在暗中觊觎,那这办法就只该由太后和贤宁太后二人商议,秦某可听从安排,却不便知晓全貌。如今你是关心则乱,否则以你的智计,如何想不到办法?”
程凉忽然就冷静了下来,她古怪的看了秦政一眼:“你确定你以前没经过什么职场锤炼,怎么这么懂自保啊!”
秦政干笑了两声:“创过业嘛,有时候想得多些,太后莫要见怪——对了,我此番回来还没去见皇上,他功课落下挺多了……”
“等会的吧,我让有福去取金疮药去了,这是我们程家的秘方,效果很好!”
“哈,程家的秘方啊……哈哈哈,那我便在此谢过了!”
转眼正月就到了头,廿三日,出行吉。
文武百官跟着两位太后和皇帝的车驾浩浩荡荡进入登封县城。
登封县令出迎三十里,脸都笑烂了,却连两位太后的面都没见着。
銮驾停在登封县城的驿馆外,传出令,说两位太后今夜要沐浴焚香,以示礼佛之心,包括皇帝在内谁也不见。
文武百官没人起疑心,就连皇上也学着母后乖乖在自己的房间里吃素斋戒。
而谁也没有料到,早在銮架距离登封还有二三十里时,玄清就已经带着程凉和沈宽爬上了半山腰。
随行的人不多,只有五个。
龙鳞卫大首领古大雕、龙门寺禅武院掌院了意、程家死忠暂时在潜龙卫中当都统的韩金堂、先帝死忠历经考验呆在隐龙卫等升迁的刘冲和置身事外的高手秦政。
要是前四人中有人意图不轨,秦政直接一巴掌就能搞定。
要是秦政意图不轨,那四人加个玄清也能暂且拖一拖时间。
不过程凉觉得秦政没必要不轨,就凭他闲着没事在大内宫禁到处乱窜的本事,啥时候杀人不是杀,非得等到嵩山来。
农历二月便是阳春三月,山野着上了浅浅的绿装,程凉的心情挺好,这条山路她派人走了好几遍,绕开了各种险峻之处,连摇晃的石头都强行敲了下来,这要是再出事,那就真是没天理了。
一行人平安无事走到了少室山禅院,玄清也松了口气。
一夜无事。
按照礼部定的章程,第二天仪仗就会上山,在少室山禅院住一晚,第二天去祭祀嵩山,结束之后在少室山听听讲佛,第三天回到登封,本次巡行洛阳明面上的大事就算是了了。
但一直等到太阳快落山了,祭祀的队伍还没上来。
程凉有点暴躁:“不是吧,没有我在下面,他们连个路都走不了吗?”
沈宽不似平时那么没心没肺,她托着下巴,坐在菩提树下,叹了口气:“凉啊,我有不祥的预感,这运气都是守恒的,这边不出事儿,准有其他地方会出事。”
程凉扯了一把菩提叶子扔过去:“能不能积极乐观一点?”
沈宽翻了翻眼睛:“我这是从科……咳,正经的玄学出发,你还记得咱为什么到这儿来了吗?就是因为你不信我卜的……”
话音未落,山路上几匹快马疾驰而来。
程凉噌地站了起来,顺手又扔了把叶子过去:“沈乌鸦,你可别说话了……”
她这边还没走出院儿,那几匹马上的骑士已经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也不知说了什么,守在门口的几个沙弥一起往里跑。
“启禀太后,武国公急报!”
“什么事?”
“说是昨夜沈太后突发疾病,点了一队禁军,启程回来洛阳去了!”
程凉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沈宽,沈宽一巴掌拍在了额头上:“看吧,我说啥,该出事总得出事,本来挨一刀能解决地问题,现在搞得还玄幻了——程将军可有追上去看看那位沈太后是确有其人还是一架空车?”
信使显然是程振武的心腹,看了眼程凉,见她点头才开口:“武国公遣人追上去探望,车架之中确有一位沈太后!”
程凉深深吸了口气:“告诉把秦政叫到客堂去!”
秦政本来就在院子旁边紧戒,一喊就进来了,听说这事儿,也吃惊极了:“你们是说下面也有一位沈太后?”
“你一天到晚知道得多,这世上可有能以假乱真的易容之术?”
“应该是有的。”
“应该?”
“嗯,我自己没有见过,但曾经听别人说曾有女子为使自己的容貌永远美丽,而创出换脸改形之术。”
程凉皱了皱眉:“你不会是想说整容吧?”
“噗——”秦政差点被呛到了,“确实是听当世之人说的,传闻于后汉时发起于江南青楼瓦舍之中,后来战乱,江南之人多有逃亡余临、海越、楚南、川蜀等地,手艺便逐渐分化——不过,这要假扮一个人,长相也不是最重要的吧?”
“如果要无缝衔接,那肯定不行——如果,沈太后路上大病一场,隔个三五月再出来见人呢?无论是样貌上的细微差别,还是性格上的突然改变,都可以有说辞——毕竟两位太后都久处深宫,特别是阿宽,她平时都不跟外臣们接触,亲近的也是什么厨子、工匠的,即便他们意识到不对,恐怕也是人言轻微,毫无作用。”
程凉隐约觉得自己抓到了点什么,但线索太少,仅仅是从可能性去推的话,很难得出具体的东西。
沈宽却是一巴掌拍在手心里:“这么说的话,其实可以说得通哦!”
“什么?”
秦政和程凉一起看向她。
“首先,甭管是谁,咱们的得罪的人可海了去了,他们想要对付凉凉,却发现她贼厉害,三大辅臣又一个比一个菜,朝中实在没有能与她抗衡之人了。他们想要拉拢我。但是呢,又发现我不好拉拢,于是想要做个替身。”
“所以,其实我们不应该离开队伍,是吗?”程凉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道。
“那也不是。”
秦政和沈宽异口同声,然后同时看了对方一眼。
沈宽直接一个眼刀,秦政默默的垂下了头。
“咱们在明,他们在暗,咱们是先手,他们是后手,怎么都是我们吃亏。要是咱们没离开队伍,说不定现在就不是假沈宽撂挑子走人的问题了。”沈宽安慰道。
“没错!”秦政也点头补充,“玄清说的劫难或许就应在此处,要想假货不假,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让真正的沈太后,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