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嘛,总不好怀疑主子,否则你换了个芯儿,不也蹦跶到现在了吗?”程凉低声说道,她实在是不想怀疑月季,这姑娘性情直爽、办事麻利,还是很叫人喜欢的。
沈宽皱起眉头:“可是月季明明知道我上山来了,忽然出现个假货说要回洛阳,她也不叫个人上来看看,或者跟紫苏通通气?”
程凉不想假设,抿着唇岔开了话题:“先不说那些,咱们擅自离开队伍,让他们堂而皇之掉包的计划不好实施,但也用不着那么着急吧,他们大可以等回去的时候……”
“不可以。”秦政打断他,“假太后离开必须要有时间差,如果是下山的话,皇上一定会亲自护送母后回洛阳,假太后一醒来马上就要面对你和皇上,露馅的可能性很大。”
“那说明这个假货还是做不到以假乱真。”程凉一边走一边思考,“对了,白幽天说,他去年便见过这个沈太后,可那时候我还没有正式跟世家对上啊!”
她顿了顿:“我大胆的假设一下,有没有一种可能,世家未雨绸缪,早就培养了一个假的沈太后,打算在先帝死后找机会偷梁换柱。然而因为我们忽然出现,沈太后的性格发生了变化,以至于假的沈太后出现了瑕疵,而被雪藏了起来。”
沈宽皱眉:“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凉嗤笑道:“自然是为了控制皇上,刚才老秦说得也有道理,现在的世家跟以前的世家不能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政权的控制力急速减弱。六部尚书,除了杨询,全部都出身寒门,包括杨询都只是小世家。而十大世家的子弟最高也就能做到州牧,更多的干到县令就到头了。掌兵的职位更是完全与他们无缘,或许他们早就有了想要重新崛起之心,郑家不过是跟导火索而已。”
秦政点点头:“白幽天既不是世家的人,也跟夜琅王没什么隶属关系,他更像是个雇佣兵,他想要靠世家报仇,世家想要借助他的轻功。刺杀计划没有能够实施,他便被剔除在后续的计划之中。
世家最恐怖的是关系网,现在又跟万国会联盟,他们手中的棋子数不胜数。但我们始终占据中盘大龙,只要不失手,便是占优势。依我看来,我们最好先以防守姿态示弱,甚至可以多看几着棋,再做决定。”
程凉也进入了状态:“但他们现在这着棋很冒险,你想想看,如果这个假货做不到以假乱真,那么只要阿宽一出现,他们的计划就彻底白瞎。现在他们人没杀到,若是你,你这下一步棋要怎么走?”
秦政托着下巴:“他们在你们身边安插了人,按理说直接暗杀会比搞这些小动作容易,但直接杀了皇帝,主动权在你;杀你,皇帝尚且年幼,若程、沈两家以外戚身份入局,一方有钱一方有兵,他们也不是对手
由此可见,他们明面上的实力不够,想要偷天换日,却不敢该旗易帜。
若对方棋手水平如此,我们回到大营并无其他事发生,便先去见皇上。召魏铁衣和你兄长控制住奔龙卫和飞龙卫的六千禁军,遣一信使去洛阳见岳庭渊,令他调动洛阳各州守备之兵,再给古大雕送一道圣旨,让他劝降出走的三卫禁军,让他们将武器铠甲交给岳庭渊保管,所有人立刻回到潼关待命。
如此,危机便可解除,我们该干嘛还干嘛。
但若我是对方棋手,肯定不会没有后招——除了你们俩之外,最为关键的,是皇帝。我猜,皇帝现在一定已经不在山下了。”
“我也这么觉得,但想要从我哥和魏铁衣手上带走皇帝,会那么容易吗?”
三人相互看了看,不约而同地加快了速度。
近午时,五人到了嵩山脚下的营帐。
还在山坡上,就能看见营地一片混乱,仿佛有很多人在其中忙忙碌碌。
程凉心里一沉,觉得秦政恐怕是说对了。
“刘都统,去让程将军过来这里见哀家。“程凉吩咐道。
刘冲领命而去,过了足足半个时辰,他才骑着一匹马回来,背后跟了一个人,却不是程振武,而是武安侯家的世子程家业。
“姑母!”他翻身下马,倒头跪了下去,“出大事了!”
“何事?”
“皇上他们不见了!”
果然!
程凉看了眼秦政,两人眼神交汇,都感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凝重气息。
“什么时候不见的?”
“卯时左右,营中起了场火,火灭之后,皇上还有舒儿他们就都不见了。”
“连阿舒都不见了?”程凉吃了一惊。
程家业都快哭了:“不光是舒儿,还有镇国公家嫡孙、定国公家嫡孙、嫡孙女、威儿、宁儿,萧大夫家侄子和楚姑娘,也都不见了!”
“……”
程凉真的会谢,这不就是跟来的孩子全跑丢了吗?
“先不要急,你们没有在周围发现孩子的尸体吧。”
“那倒是没有。”
“那么多孩子一起不见,便说明他们不是被人掳走,应该是自己离开的——程将军为何不来见哀家?”
“魏铁衣说伯父说谎,您先不见,沈太后又忽然回了洛阳,现在皇上也不见了,质问他究竟有何阴谋,百官也围着他,他实在抽不开身。”
“岂有此理,难道布防的就只有飞字四部而没有他们奔字部吗?”程凉怒道,“不抓紧找人,在那里吵吵有什么用——走,让哀家和贤宁太后去跟他说!”
“且慢……”
秦政话还没说完,树林中忽然蹿出一个人影,大声喊道:“不可以回去……太后请听贫僧一言,现在绝不可以回营!”
程凉和沈宽侧头一看,只见了意大和尚浑身是伤的冲了出来。
秦政如一阵风,眨眼间便挡在了她俩前面:“站在那里说话!”
了意立刻停了脚:“太后,贫僧刚刚才从大营中出来,那魏铁衣已经受了人蛊惑,您现在回去,会有危险。”
“你不是应该在少室山禅院吗?”程凉问道。
了意双手合掌:“贫僧乃是龙门寺的和尚,自然全心向着皇家——昨日崔家人带人闯入少室山禅院,了像师兄与了意不同,他是个心地宽宏,从不争论世俗的佛弟子,也拦不住他们,让他们冲进了大雄宝殿,幸好两位太后不在。
了意想赶在他们之前找到两位太后,便未经了像师兄允许,自己沿着山路追下来,却不料一路都没看见太后。只好去寻禁军和皇上帮忙,熟料在魏铁衣门外听见有人跟他说程太后您为擅权专政,意欲将真正的沈太后杀死,而扶植一个假的沈太后。
魏铁衣将信将疑,那人便说皇上已经知情,让他去见皇上。了意觉得不妙,便暗中跟随,至皇上寝宫时,有人说起了大火。魏将军赶去指挥,了意想要趁机去见皇上,却有一群禁军士卒比了意先进了寝宫。
不到一炷香的时候,他们便带着皇上和诸位小公子一道离开了寝宫,了意本想追上去,那魏铁衣却忽然回来,大喊贫僧是刺客,禁军士卒手中有弓箭和弩机,贫僧不能敌,只好翻过栅栏逃了出来。”
程凉听得目瞪口呆,要是了意没有说谎,那他们这贼喊捉贼的手段还玩得挺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