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陆德意请陆倾喝了顿酒,直把他喝得烂醉,才驱车出了福州城。
山中野墅里,已经有人摆上了酒食。
陆德意走上主坐坐下,向河州州牧柳贵、梅州州牧陈明远、岩州州牧李大山三人举杯,喝了一口:“咱们几州相距还是有些路程,老夫唤你们来,着实是因为有些事事关你我身家性命,实在是不便假口于人。太后在杭州所做之事,尔等都听说了吧?”
“听说了。没想到她真敢下手,言家在杭州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富商,她说砍就砍,还把咱们卖过去的百越人全部给弄了回来。嘁,九叔他们根本来不及出手将人送到陆家去。你说咱们现在怎么办?”柳贵喝了一杯,愤愤然说道。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这女人虽然一无是处,却掌握着兵权。南洋舰队现在按兵不动,未必永远都会按兵不动。
他们现在在观望,若是朝廷无能,那他们便可毫无顾忌地在南洋称王;若朝廷能战胜宁州水师,说不定他们明儿个就到金门了。
到那时候,太后想要杀我们,根本就不用挑日子。”陈明远说道。
李大山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本宗家主给我写了信来,他们已经凑出了数千骑兵,正在操练。我们这边拖下去也可,想办法让朝廷军战败也可。
那陆倾领着他那帮狐朋狗友占据了最重要的几个州城,明明全是县令,却仗着手中有兵,在潮州、泉州发号施令,就连陆公的福州都有人死死看着,真叫人丧气!
我们什么都不能做,那些百越人也都是贱骨头,杀了那么多,一个想要反杀回去的都没有。那就是满地跑的银子,老子也捡腻了。现在要让他们滚回去正好,老子也不指着这个买卖挣钱!”
他这话吼完,其他三人的眼神就略微微妙了几分。
李大山跟赵郡李氏关系近,但其他三个都是旁支中的旁支,他们很指着卖百越人的这些钱,只要能让他们好好赚,其实朝廷和世家谁当皇帝,问题都不大。
但这话不能说在明面上,毕竟现在朝廷跟世家的胜负还有很大悬念,万一这世家胜了,李大山算是他们手上的一块保命符。
“现在的关键是,太后亲临宁州,肯定已经跟陆倾说过百越人的事情了。咱们收了人家的钱,不但没有办事,还把这些百越人卖给了牙行。这事儿若是暴露,你们谁打得过太后手上那支军队?”陆德意喝了口茶,淡淡说道。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那您的意思是?”
“收手!从现在开始收手!”陆德意竖起指头,“配合陆倾把人往回送,这些人一走,咱们捉他们的事儿自然而言就成了捕风捉影。”
“哈,您是觉得陆倾没有耳朵和嘴巴是吗?”李大山不屑道。
“陆倾很信任咱们,他接到了懿旨,十日之内必须击溃宁州水师。他现在忙着布防,根本没工夫管其他事。遣返百越人的差事还是得咱们来做。”陆德意一点也不恼,笑着说道。
李大山皱起眉头:“竟然十日之内就要破敌!这小子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既然开始布防,说明他心里已经有数了,要是真让他打赢了,这事儿……
诶呀!我看,咱们杀百越人还是不对,应该扮作百越人杀秦人,用秦人的地和房子来安置那些百越人,用不了多久,三州之民定然憎恨陆倾,也会憎恨百越人。他们要是能打起来……”
陆德意、柳贵、陈天明三人异口同声:“别别别,此计不好!”
他们三个的家底儿可都在这附近,不像李大少爷,把这里搞乱了可以一走了之。咱们换老板没关系,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砸摊行不行。
李大山不高兴:“我觉得挺好啊!”
陆德意摸了摸脑门上的汗珠:“大山贤弟,你这计谋虽是不错。但那百越人的战斗力着实不值一提,若是三州之人杀光了百越人还没消气,把怒火烧到咱们或是宁州水师身上,你说说你这是在帮忙还是在帮倒忙呢?”
李大山愣了愣:“那你说,该如何?”
陆德意点腆了腆肚子:“陆倾跟我说了一计……”
半个时辰后,计划讲完,三人都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李大山一掌拍在案几上,哈哈大笑:“好,如此甚好,既然你能大开福州城门,为何不早开,害得我还以为你被陆倾那小子的狗给盯死了呢。”
“哈哈……”陆德意尬笑了两声。
他早不这么做当然是因为脱不了罪啊!
他一个余临府正,福州州牧,平白无故把福州城打开送给宁州水师,那都不是撕破脸,而是直接给了朝廷一耳光,甭管朝廷将来如何,当场就得先砍了他。
而且这种行为还未必能讨到世家的好,毕竟你有啥证据能证明你这行为是想要帮助世家获胜呢?
搁别人看来,这不是胆小就是卖国,现世不得好,死了说不定都要被戳脊梁骨。
他疯了才会那么做。
现在就不一样了,陆倾提出的这个计划正合他心意。
首先,福州城一丢,他瞒着朝廷干的那些破事也会随着这座城的易手变成一堆烂账。
其次,他一切都是按照陆倾的计划做的,即便是最后出了点意外,导致这座城真的丢了,那也主要是陆倾的问题,而不是他的,所以他还可以继续在朝廷任官,说不定正好还能换到个更安全的地方去。
最后,那个新的百越王急需一场胜利来巩固自己的权威,世家也急需朝廷在余临的失败来争取时间。他这福州一送,一口气能得到两个人情,即便现在用不上,谁知道将来那天就用得上了呢!
哈哈哈,这天下便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什么是为官之道。
李大山很满意这个计划。
另外两个人也没啥反对意见,四人叽叽喳喳合计了一会儿,赶在天亮前,各自踏上了返程之路。
破晓之时,海鹰冲破风雨,在茫茫大海之中找到了敖钦之时。
二郎也正闯进了他的营帐:“大王,我有紧急情况想要告诉您。”
敖钦接住海鹰,点点头:“说。”
“我昨天挂在树上练功时,偷看到了你们圣女写的信……”二郎说到这儿,卖起了关子,“王上您若是想要知道她写的是什么,便教我一套剑法如何?”
“呵——”敖钦握住剑柄,垂眸看向二郎。
二郎咕嘟咽了口唾沫:“说,我说还不行吗?不过……一套不行的话,教一招行不行,真的,我看见的内容很重……”
敖钦抡起剑,剑风呼啸而过,削断了二郎耳边碎发。
他噗通跪了下去:“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大王饶……饶命……”
敖钦站起来:“说得好,本王就收你做徒弟。”
“真的!”二郎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光泽,“我看见你们圣女说事情已经办妥,虽不知您是不是真的会去泉州,但可以肯定的是您不会去攻打百越三州,让他们立刻让百越人回到百越三州。
后面还写了什么恩断义绝,什么百越人的死活不用他们再管,让他们把潮州城里的人也给撤走什么的。里面四个字四个字的词语就有点多了,我看得不是很明白。
写完之后,他就把信拴在鹰腿上放走了。”
敖钦瞳孔猛地收缩,忽然一剑擦着二郎的鼻子斩了下去:“诬陷王族,乃是死罪!”
“啊!”二郎屁滚尿流的跳了起来,连连甩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说谎,我……我就是想学剑……好吧,我不学了,不学了还不行吗!我……我……”
敖钦满脸冷漠:“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