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沈宽双手堵着耳朵,嘴巴张得老大。
伴随着冲天的火光,程凉带着阮信、有福等人一溜烟从烟雾里钻了出来。
沈宽连忙松开手,迎了上去:“一切顺利吗?”
“必须顺利,这些东西全是从长安运过来,张道一带着他那些徒子徒孙做的,我一点没上手,连技术指导都没有参与,肯定不涉及外来者的干扰。”程凉一边说一边推着沈宽往下跑,“就是少了点,直接炸死不了多少人,顶多搞个特效。”
沈宽一边往下溜达,一边回头看,随着第一阵爆炸,余临王府各处都冒起了火光,就在她们说着几句话的功夫里,那些火光逐渐连成了一片,点亮了黎明前最黑暗的天空。
“炸药不够,桐油来凑。我好歹布置了七八天,保证一发入魂,每个地方都能着,而且都能火!只要他们进到王府,他们就逃不过这场篝火盛宴!”
“可把他们引进王府可不容易。”程凉看了眼身后满身血污的战士们。
就这一仗,八百人只剩下六分之一。
“宽,我必须赢!我一定要让大秦变成一个真正的国家!”她忽然说道。
“嗯!”沈宽明明还在扭头看火,手却很自然的找到程凉的肩膀,用力拍了几下,“虽然忠诚很可贵,但为了某一两个人的野心去死和为了千百万人凝聚在一起的信念去死,价值是不同的。我也燃起来了,从今天开始,尽量不摆烂,咱们一起努力,好吧!”
程凉笑起来。
想要让她们家宽儿不摆烂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她懂自己的意思,懂得自己想要努力追求的东西的价值,这就足够了。
程凉她们跑到余临王府背后地小沙滩上,再抬头看余临王府,它已经让整个山头变成了一根火炬,炽烈的光芒跟对面海平线上淡淡的鱼肚白交相辉映。
码头上的战斗还在进行。
陆倾一共带了八千人,大都是他们到了余临之后,用余临王留下的钱暗中培养起来的,本来分别驻守在宁州到金门一整条线上,现在全部聚集到了宁州。
这些人没有经过太多的实战,要是真的跟宁州水师的主力对上,胜算不会很大。
但现在宁州水师的主力全部被吸引到了余临王府,留守码头的水兵跟他们差不多,甚至还弱一点,又是被突袭,打击到了士气。
此消彼长,秦军自然是占了上风。
随着潮水慢慢上涨,文宁发现那些被秦军占领了的战船纷纷起锚飘向了大海。
要是到这会儿他都不知道秦军的打算是什么,他这颗脑袋就算是白长。
“去找王上的人还没有回来?”
“没有!文宁王,鬼宿号也被秦人夺去了,他们正在起锚,咱们要不也……”
“呸,别胡思乱想,就我们这帮人,到了海上就能活下来?快,再派一批人去找王上,就说咱们上了秦人的当,让他赶紧带着大家回来,咱们手上还有十几艘大战船,打起海战来,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
文宁气得脑壳发疼,天色都已经亮起来了,那些傻子看不到码头出事了吗?
就算看不到,第一批跑过去的人也该到了吧。
就算第一批人没有到,他足足派了五批人去报信呢!
眼瞅着第六波人准备出发,那高耸的余临王府开始冒起了烟,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火焰蹿升起来,而且越燃越大,转眼之间便照亮了半边天空。
文宁心中一个咯噔。
是啊,秦人设计了一个圈套,没理由只针对码头,而对攻入城的主力们不加限制。
“不等了!起锚!撤!”
念头一通达,他没有半刻的犹豫,立刻带人跑路。
明明刚才还是激战,到了撤退的时候,却显得相当和谐。
秦军显然是不愿跟他们在海上正面交锋,走得早的就不说了,走得晚的,一看见大战船又要撞他们的意思,便主动放弃船只,跳水逃跑。
从码头到海湾这一路,文宁又抢回了十来只小一些的舰船。
陆倾站在码头上,浑身滴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血,冷眼望着远去的宁州水师,丢了手里砍得卷刃的战刀,随手在旁边的尸体上扯下一块布,擦了擦手:“周承修立刻出发,带一千人,从缴获的船只中选十条船去跟太后她们汇合;
葛福生带剩下的船只前往福州,现在风正好,你们速度要快,赶在宁州水师反应过来之前进入福州。
彭杨,你留下来打捞落水者,救治伤员。其他还能动的兄弟,跟本都督去余临王府!”
余临王府烧得红红火火。
敖钦站在屋顶上,周围全是浓郁的桐油和硫磺的味道,他之前在大街上还嘲笑了秦人没有准备,不得不把桐油混合着泥土掷出来。
短短一个半时辰后,他们就获得了比他们想象更多的桐油。
而且这些桐油不知道加了什么,乌漆嘛黑的,一会儿功夫便冒出了很多的黑烟,他感觉其中有毒,他只在院子里站了一小会儿,就觉得胸口发闷,喘不上气来,连握剑的手都失去了力气。
还在前院的水兵受波及较小,而内院的人则争先恐后的往高处爬。
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纪律,在这种生死关头更不可能讲什么道德了,袍泽也好,族人也罢,挡住了老子向上爬的路,那就只能将你往下拽。
敖钦又气,又无奈,索性放弃了在火海中挣扎的士兵们,自己在火焰还没有吞没屋顶之前出了余临王府。
运气也不知道好还是不好的夫臼刚刚爬上山,带着一群人观望屋里的大火,看见敖钦,立马凑上去:“怎么样,那些秦军……”
“已经捉住了,火是阖光放的,里面没你们的事,随本王回码头,秦军想要夺船!”
夫臼一愣,大怒:“咱们虽是是爬得慢些,但那时因为这山路容不下更多人,你不能因为阖光那老狗抢在前头,就不许咱们的弟兄……”
话音未落,敖钦的剑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想活命就按本王说的下令!”
夫臼:“敖钦,你不要欺人太甚!”
敖钦将剑往里一推:“赶紧下令!”
夫臼:“……下令,所有人,给本王下山……呸,敖钦,你给我等着!”
刚爬上来的水兵们被逼无奈,且万分疑惑的开始下山。
敖钦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
刚看见山道出口,便听见“嗖嗖嗖”几声箭响。
他毫不犹豫跳起来身后,利箭射穿了他身后地几个水兵。
“大秦余临道海防都督、宁州州牧陆倾在此,宁州水师地一百三十八艘战舰就在刚才已经全部被我们缴获,尔等速速投降,说不定还能保住性命。”陆倾已经在城里换上了锁子甲,遮住了一身血污,威风凛凛地站在山道口地栅栏后面。
敖钦眯起眼睛:“陆倾?你来得很快嘛!怎么,不怕死?”
陆倾看着他:“不要自欺欺人,本都一直都在宁州等着你来,其余那些,不过是为了干扰你判断而已!”
敖钦的脸立刻垮了下去:“闭上你的狗嘴!”
陆倾不但不闭嘴,还嘲讽的笑起来:“要不要本都把我们所有的计划给你说一遍,秦先生和太后还在路上便开始考虑这一次的作战,他们……”
敖钦脸色越来越黑:“本王叫你闭嘴!”
他拔剑腾身,如一道虚影一般射向陆倾。
陆倾甚至来不及下命令。
幸好他身后的兄弟靠谱,伴随着巨大的弦响,数根比胳膊还粗的弩箭从陆倾身边划过,直奔敖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