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当然不是不信巫老的蛊,也不是觉得你不如沈太后。但这人心,本就是世间最难以把握的。你我都是异族,那秦人的小皇帝无论怎样都不会相信我们,但古大雕不一样,他原本就是在燕山有名的大侠,又在长安做过禁军的将军,是公认直心直肠之人。否则那些世家也不会公推他做大元帅。”
“如今这局面,他为你背叛了朝廷,那是因为他本来就觉得谁当皇帝不重要,但未必他会为你背叛整个大秦。蛊能勾起人内心中最渴望的情愫,但若是此人意志力足够的强大,他一样可以战胜那种痛苦和欲望。所以,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筹码。”
夜琅王苦口婆心地说道。
夜姑却很是不屑:“呵,筹码就是让我跟他睡觉?”
夜琅王直挠头:“不是睡觉……你想想看,古大雕这人,自诩为大侠,为了报元和帝的恩,甘愿在长安呆十几年。他心里面有自己的原则,有什么能比天下、比身为秦人的道义更重要,只有责任!你只有真正跟他在一起,替他生个孩子,他才会对你有责任!”
“呸!”夜姑瞪了夜琅王一眼,“你怎么不去给他生?”
夜琅王长长叹了口气:“但凡我是个女的,我立马就去了!”
夜姑:“……”
她看了眼夜琅王脑袋上的白头发,生生把怼他的话咽了回去:“算了,睡就睡,又不是没睡过——问题是古大雕这人特别的拧,除非我不做这个太后了,否则他恐怕不会顺从。你也不能指望我来强迫他吧。”
夜琅王又叹了口气,古大雕的道德感真的是把双刃剑。
夜姑思考了片刻:“而且秦军那边是真的有动静,对吗?”
“嗯,我得到的消息是,飞字四部的一万五千人全部在往邺城集结,另外还有一万新军。虽说是新军,但他们的装备都是从以前那些隐卫和潜卫身上剥下来的,十分精良,战斗力怕是也不弱。
而且前一阵,西凉王跟程家的西域军碰上打了一仗,大败。西域军已经进了嘉峪关,接下来的关口都在程家那群老妇的控制之中,最迟年底他们就能进入长安。到时候,这胜败就更加没有悬念了。”
“那不行咱就别跟这些人扯在一起了,谁不眼馋咱们夜琅的情报网,咱们去到突厥人、大和人那里,一样能成座上宾。”
夜琅王沉默了,良久之后,苦笑起来:“空有情报能如何,没有好厨子,再多的情报也变不成一道好菜。
咱们夜琅依附大楚、依附大汉、依附大新、依附九黎和后楚,安安生生过了上千年。当年大秦圣祖立国之时,我们错过了依附大秦的机会,弄得现在不上不下,四分五裂。
靠余临王靠不住、靠那些大秦官员靠不住,靠其他那四族也靠不住,咱们一退再退,接着又去靠大和人、突厥人?且不论他们想不想跟大秦开战,就算是我们挑拨得他们打起来,并且赢了——还不是寄人篱下!”
“可夜琅族人早就离散得差不多了,耀哥哥也被扣在洛阳,咱们就算是想要硬气,也硬气不起来啊。”夜姑翻了翻眼睛,“要不别打了,去跪在程太后面前求饶,她能划出三州之地给百越人,说不定也愿意划出一州之地给咱们呢。”
夜琅王摇了摇头:“若是此战之前还有可能,现在我们相互之间的仇怨已经不可能轻易化解了。而且她那三州说是划给百越人,实际上不还是选了一个秦人做州牧——她不会允许这片土地上还有除她们之外的王族存在。”
“所以,只能是古大雕吗?”夜姑皱了皱眉。
夜琅王点点头:“无论是从可靠程度还是成功的机会来说,他都是最佳的选择。”
“那……”
“邺城的秦军不会去打赵郡,他们的目标是实际上是兰陵以南。因为程太后会在七月中原道新粮收获之前返程回洛阳,但她要先肃清整个南方,所以奔字四部会在近期对丹阳发动进攻,邺城秦军为的是阻挡丹阳那几家人逃往北面。
但如果能够趁机搅乱世北方这些世家的布局,引起矛盾,或者顺便拿下一两个城,他们也是不会错过的。这个消息,我谁都没有告诉,如果你能在今晚拿下古大雕,我就可以让他趁这个机会,立下大功,并让琅玡王家和兰陵萧家,欠他人情。
现在南方的败局已定,朝廷肯定会对北方动手,只要我们配合古大雕获得世家们的信任,在暗中除掉那些世家善带兵之人,他迟早能获得真正的兵权。到时候,他的兵权就是你的兵权,咱们甚至可以支持他做皇帝,等你们的孩子长大,咱们夜琅便再也不用依附任何人!”
夜琅王殷切的看着夜姑。
真的,要不是这换容之术只能在同性中进行,他都想要变成沈宽的模样!
夜姑望着帐篷沿儿,咬着嘴唇思考良久,问道:“你这儿有酒吧。”
“有!”
“要很多,他这酒量,少于五坛恐怕放不到。”
“嗯……蒙汗药我也有!”
夜姑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向夜琅王:“我给他下蒙汗药干什么,我有病啊!”
夜琅王疑惑的看着她。
夜姑双手握拳,咬牙切齿:“臭男人都是一个样!我是要将他灌醉,让他酒后乱性,你下了蒙汗药……他自己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吗?”
“哦!”夜琅王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既然有此计策,为何之前不用?”
夜姑冷笑:“天时地利人和,你以为没有前戏,仅仅是灌醉他,就能有用?过来,等会儿你要这么跟他说……”
两人密谋的这半个时辰,古大雕已经在隔壁的军帐里喝起来了。
没有花生米,只有一叠小毛豆。
他还是第一次来夜琅王练兵的军营,就凭着着第一印象,就能看出来这位老兄不是个带兵的料。
夜烨从前代夜琅王手上继承的是一个广大的情报网,这张网里面要有各色各样的人,才能弄到最多样化的情报。夜烨游曳与这张大网之间,每一个属下都是一颗单独的棋子,所以他要随时随地都在变化身份和态度。
而练兵和搞情报恰恰相反,他要把各式各样的人统一成一样的。
换句话说就是,让他们眼睛只能看见一个目标,耳朵只能听见一个声音,手只能做一个动作,脚只能向一个方向,脑子只能想一件事情。
夜烨不但做不到,他甚至意识不到,他的军营中全是杂音,不打仗也就算了,打起仗来,必然进退失距。
其实他还蛮后悔的,当初脑子一热就主动要求要打入世家内部,结果打进来才发现完全没必要,就让禁军们直接平推,这些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世家们也未必是对手。
程太后之所以一直不打他们,无非是不想耽误中原、关中种粮,同时希望消耗世家在燕山、东山道的声望,一来让天下百姓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二来方便接下来对这两道进行改革。
这些世家跟太后预想的一模一样,战局一缓,还真就开始各顾各家,貌合神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