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村能有这个名,自然是因为他们跟汝南袁家的关系很近。
要算起祖宗来,他们跟汝南本家都是一个祖宗,只是隔房隔得远了,又一直没出过什么能干的人物,才逐渐远离了本家的圈子,成为了真正的农户。
当初许昌之战时,袁家村家家户户都有去许昌的,袁家村原来的里正和几个大户人家没回来得了,其他人虽然是回来了,但对于朝廷也是又恨又怕。
当初朝廷到袁家村来推广农社和土豆的时候,也是遭到了很强烈的抵制,如今村里还有几家袁家的死忠没有改种土豆。
朝廷好像也并不在意,只是在村里留了几个士兵,保护那些加入农社人的土地,对其他人也没有强求。
袁老狗他们家地不好,跟本家也不熟,在村里本来就是受欺负的,因为害怕朝廷士兵的刀子,不情不愿的改种了土豆。
从种子下地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家在村里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每个人看他们都是白眼,只有农社里的人能对他们友善一些,但加入农社的,多半也是自己在村里混得就不怎么样的。
本以为接下来大家都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熬日子。
却不料,朝廷真的每五日就有一个人来教他们种地、给他们讲朝廷地法令甚至有的还会教孩子认字。
眼瞅着土豆要收获了,朝廷竟然真的拉了八头牛过来,说是可以以农社的名义一起租用五天,第一年的银子可以直接用地里的作物来抵扣。
老狗媳妇真的觉得太后就是那个活菩萨,但她不敢说出口。
那汉子看出了她的顾虑,爽朗的笑了起来:“老子虽然姓袁,但往上数几代人都没沾上他们袁家的光。如今,太后让咱们地里产出十几石的粮,你说这不是神仙,谁能做到?别的不问,反正今后朝廷让我袁二顺干啥,我就干啥!”
老狗媳妇脸色一松,也连连点头:“嗯,是,俺家那个也是这么说的!”
两人都笑起来。
“干活吧,这牛就借给我们五日,咱们农社十三户人家,还有好几百亩地没收呢!真得赶紧的了!”
两人又各自忙碌起来。
殊不知这一幕已经落在了路边那些行人的眼里。
马季带着一顶小帽,满脸笑容,拱手道:“托太后之福,今年整个中原皆是丰收。有此神迹,民心自然会转向朝廷,接下来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简单多了。”
程凉也挺高兴的:“主要还是托圣祖爷的福,他要是不把这东西带回来,咱们也没得种;然后是你们这些官员和这些农户自己足够的努力。想要让天下百姓丰衣足食只靠哀家一人,那是办不到的。那边的是汝南的官员吗?”
马季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好像是。”
程凉很欣慰:“他们竟然不辞辛劳地亲自下到每个村督导,这是在难道。但汝南那么多村子,全都要亲自抓地话,恐怕管不过来吧。”
马季又走了两步,他也感觉挺奇怪的,按理说来个县城里的官就够意思了,怎么看起来州牧都在田埂上站着呢?
难道是谁泄露了太后的行踪?
他心里咯噔一下,索性跑得更近了一点。
片刻之后,他跑回来,颇为激动的说道:“是神农娘娘来了!”
“啊?”程凉懵了一瞬,“神农娘娘是谁?”
“是……是……”马季努力了好几次,都没找到适合的描述,最后摆烂的描述道,“就是神农娘娘啊!太后,可要臣请她过来?”
竟然有人能让马季像小迷弟一样,这还挺让程凉好奇的,她点点头:“嗯,请过来。哀家要好好看看。”
马季一溜烟跑了出去。
片刻之后,田埂上的所有人都扭头看向了程凉所在的方向,能干到州级官员的,多半也不傻,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纷纷就要过来行礼。
程凉做了个免礼的手势,示意他们该干嘛干嘛,不要惊动人,而自己转身一边走,一边等着马季带人追上来。
“太后,神农娘娘带到!”马季带着那个农妇追了上来,虽然极力压制,还是抑制不住追星成功的快乐。
那妇人却一直没抬头,甚至是有些紧张的行了个礼,闷闷道:“民女参见圣母皇太后,恭请圣母皇太后圣安。”
咦?
这声音有点熟。
而且这个礼行的可是很标准的宫廷礼,难道……
程凉正在脑海里检索,身后的马车帘子一下子被撩开,沈宽伸出半个脑袋:“停车了为什么不叫醒本宫……咦,你是——芙蓉?”
那神农娘娘竟然被这一嗓子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马季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扶。
神农娘娘没等她碰到,自己便翻身跪倒在地上:“婢……婢女芙蓉参见主子!”
哦!
程凉恍然大悟。
是啊,当初沈宽在后宫种土豆,负责地宫女好像就是叫芙蓉。
后来在原阳搞试点,派了她去做技术顾问,再到后来……嗯,再到后来太忙了,完全忘了这个姑娘。
沈宽跳下车,惊奇地围着芙蓉走了一圈:“乖乖啊,你这也变化太大了吧!要不是本宫善于透过现象看本质,都还真认不出你来。”
芙蓉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也不知道在怕什么。
马季被这个变故惊到了,也不知道是不能接受他的神农娘娘其实只是一个低贱的婢女,还是惊讶她们仨竟然认识。
沈宽摸着下巴看了眼马季:“他都叫你神农娘娘,那说明你这一年多在中原种地种得很好咯?”
芙蓉依然没说话,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马季咽了口唾沫,挺身而出:“回禀贤宁太后,神农娘娘经常出现在各村的农社,教百姓种植,那些用了她改进之法的土地作物长势明显更好,有些遭遇虫害甚至将死的作物在她的手下,亦能起死回生,所以她才被人们尊称为神农娘娘。”
“嗯,本宫说了,你要是种地种得好。哀家可以让你回宫,也可以给你自由,你想要哪一种?”沈宽问道。
芙蓉竟然低声啜泣起来,这让沈宽很是不解,她看起来有这么可怕吗?
她不得不蹲下来,双手握住芙蓉的肩膀,强行让她抬起头来:“喂,你好好说话!本宫又没欺负你,你哭个什么劲啊!”
芙蓉哽咽着看了看沈宽,又看了看程凉,强行又拜倒下去:“婢女僭越,甘愿受罚!”
沈宽不解:“罚你什么?”
芙蓉哭泣:“婢女不该贪图虚名,任由别人称民女为神农娘娘。”
沈宽松开手:“嘁,多大点事儿啊!这名声也是你自己挣出来的,说起来,我们枫林宫竟然出了个神农娘娘,着实让本宫在凉凉面前颇有面子。不罚,反倒可以赏!说吧,你想要什么?”
芙蓉愣了一下,忽然哭得更大声了。
果然,她们家主子的心胸如天空一样宽阔,如大地一样厚重,她之前是猪油蒙了心,才会答应别人算计主子。
芙蓉俯身在地:“芙蓉没有别的所求,只愿圣母太后和主子恩准,让婢女继续在中原道从事稼穑之事。”
沈宽皱了皱眉:“可是本宫觉得这也不算什么赏赐啊!”
她瞅了眼程凉:“凉,我想赏她!”
程凉很自然的点了点头:“正好,我有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