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政坐在邺城的州牧衙门里读信,小蠢在一脸高冷的大黑鹰身边叽叽喳喳的跳来跳去。
秦政很快把信折成小方块,小心翼翼塞进腰间的锦囊里,起身走到门口招呼值守的卫兵:“去请程将军,我有事找他?”
程振武就住在旁边一个院里,不到一刻钟就赶了过来。
“秦先生,您找我?”
“嗯,对一下军务。”秦政淡淡说道,“目前我们征募的新军已经超过了一万两千人,阵列和号令的训练已经结束,战斗技巧训练进行了一半。保持现在的训练效率,最迟九月就能带出去参加实战了。
现在的问题是装备,除了召集工匠自己造之外,还要不停的给周围的州牧写信,他们用不了那么多守备军,把装备全给我送到邺城来。警告他们,再推诿下去,我就带兵亲自去找他们要!”
“嗯,自从丹阳被攻下之后,附近的州牧都老实多了。”
“古大雕那边,看见他的旗帜,就立刻撤兵,做出看见他就闻风丧胆的样子就行,另外让龙鳞卫继续散布我们害怕古大雕的传言。其他的就不用管,有夜琅王替他谋划,他迟早能将叛军的军队全部掌握在手中。”
程凉眉毛挑了挑,有些忧虑:“秦先生,您就不怕古大雕真的跟夜琅王联手?”
“不怕。”秦政神情平淡如常,“英雄难过的只有美人关罢了。但若真是英雄,对美人的要求就很高了,不是随随便便一个艳俗女子便可扭曲他的心志。”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要是他真的背叛朝廷也没关系。秦某杀不完十万叛军,但干掉一个古大雕,还是很容易的。”
程振武还是一脸愣愣的。
秦政没管他,拇指托着下巴又思考了片刻:“哦,还有就是粮食的事情。余杭道已经收到了第一批从南洋运过去的粮食,如今中原道刚刚丰收,不缺粮。太后的意思是这一批稻米全部输入燕山,想办法把叛军统御之地的钱财都给套出来。
之前我已经跟段金鞭他们商量过,龙鳞卫的人在燕山成立了一个名为夜枭的商行,专门就做地下的粮食和人口买卖。你要做两件事——第一,盯紧他们;第二,盯紧他们!”
“嗯?”程振武还在想上一个问题,转眼又被下一个问题搞得更懵了,“秦先生,这说的是一件事吧。”
秦政轻笑一声:“第一个盯紧是明面上的,他们作为地下组织,做的是朝廷所不允许的事情,你们要是不对他们喊打喊杀,又岂能让买家相信他们确实不容易呢?第二个盯紧,是要真的盯紧。他们跟古大雕又不同,在银子的诱惑下,未必不会行差踏错。你至少要确保两点,其一他们卖的人口全部都是你的人,其二他们挣得银子,要收得回来。”
“哦!”程振武恍然大悟,悟到一半,猛地僵住,“等等,秦先生您为何跟我说这些,难不成你又有其他事情要去做?”
“嗯。”秦政点头。
程振武拧眉:“是太后的事儿吗?”
“呃……”秦政左右看了看,挠了挠脸,“有点关系,但主要是我的私事,我自己会跟太后说明——你莫要多嘴,明白吗?”
程振武疑惑的瞅了瞅秦政。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太后的大哥,您让我不要多嘴?
秦政当天晚上离开邺城。
程振武马上就想给程凉传信,但的令他失望的是,平时兢兢业业的小鹰好像是生病了,无论怎么招呼都不肯离开鹰架半步。
程振武无奈之下,只好去用军中传统的信鸽传信。
但信鸽比信鹰慢得多,用惯了信鹰,总觉得这玩意儿就不得劲了!
程凉正在城外的一处箭楼上跟沈宽下五子棋,她听萧舜臣哭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现在脑子都是嗡嗡的。
“其实吧,我觉得那个元槐跟萧舜臣还蛮配的,一个抠得要死,一个一张口就是一千万两银子——朝廷就是啥开支都没有,也得两年才能凑够这笔钱。他这完全就是跟隋炀帝一样,作死的工程!”沈宽掂着棋子,心有余悸的说道。
萧舜臣的战斗力实在是很强,她们俩能溜出城真的是亏了元槐。
元槐之所以找程凉闹,就是因为他觉得朝廷现在花钱话得太多,财政赤字一片飘红,陡然听见萧舜臣还在找程凉要钱,而且一开口就是一千万,人马上就炸了。
别管他还是不是度支司主事,作为一个宁肯挨刀都必须说话的男人,他不可能闭得上嘴;然而萧舜臣作为一个能徒步青藏高原的男人,自然也不落下风。
于是,两个不要命的人开始了疯狂对线。
程凉趁机开溜,总算是能清静清静的想事情了。
程振武的信她只看了一眼就放到了旁边,随手下了颗棋:“秦政要回来。”
“哦,你给他写信了?”沈宽瞬间做好了吃瓜准备。
“是啊,我得问问他那些理论靠不靠谱啊!”程凉没好气的答道,顺手又下了一颗。
沈宽用棋子刮着下巴:“他要回来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啊?”
程凉啪一声又走了一步:“你看我像是有心情谈恋爱的吗?洪水啊!到了二十一世纪都还是个难题,以现在的技术水平和国家凝聚力而言,真的就只有坐等挨打。我们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事,眼看已经有成果了。一场洪水过去,会怎么样又不好说了。”
沈宽的情绪也低落下去:“也不知道萧舜臣说的大洪水到底会有多大,不过一千万……就算咱们真的凑出来了,也很难完工吧。就连他自己都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情。”
程凉又走了一颗棋,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她甚至觉得有点委屈。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箭楼微微颤抖起来。
两人一惊,不约而同的向下望去,箭楼下面的亲兵也纷纷拔出了刀子。
“保护太后!”
“来者何人?”
只听一阵破空之声,一只大黑鹰如炮弹一样从天上俯冲下来,在距离地面两丈高的地方,扑棱棱的向上飞,一边飞一边甩着脑袋叽叽喳喳愤怒的大叫。
程凉立刻松了口气:“秦政!”
秦政单手抓着箭楼的沿儿,轻巧的翻跃过来:“到!”
程凉看着他一脸轻松的样子,莫名的更加委屈了:“你又变不出银子来,回来干什么?”
“谁说我变不出银子来?”秦政在看见程凉的一瞬间,就从冬天切换到了春天,浑身的森然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打了个响指。
大黑鹰骂骂咧咧的飞下箭楼。
片刻功夫,它赶着二十几辆马拉车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秦政指着箭楼下面的马车:“这里大概有十八万两银子。”
程凉倒吸一口凉气,秦政这个穷逼哪来那么多钱:“你不会是挪用的军费吧!”
秦政诚恳的摇了摇头:“我抢的。”
“哦,抢的啊……”程凉下意识地点头,然后猛一反应,“不是,抢谁的?”
“赵郡、太原,然后一路向南一直到孟津。”秦政掰着手指头数,“抢的是李家和王家的附庸大户,为了赶时间,只抢了官道附近的,再远的就没考虑了,否则应该还能多点。”
“你就这么几天,跑了这么远?”
“嗯,日夜兼程嘛!”
程凉默默注视着箭楼下面那些银子,想着此人在敌占区大杀八方为她抢钱的样子,莫名的还有点感动。
但感动之余,她不禁还是疑问:“我缺的是一千万两,你抢这十八万两有什么意义呢?”
秦政满眼温柔地笑了笑:“意义就是,我会跟你一起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