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武安侯不用多礼,随便坐。”沈宽笑眯眯的抬手,“马壮士,你也坐过来,咱们接着谈新银矿的事儿。这几位将军也有亲戚在另外几个矿上,该改的都得改,咱朝廷整个矿,他不挣钱不行是吧。
皇上也是爱惜你们,抽出了读书的时间,要来带着你们一起挖矿。本宫和程太后也觉得合理。毕竟将来是要统管天下的,不吃苦,哪能懂民生之艰难呢?
是不是啊,赢凌!”
小皇帝将胳膊从楚宁手中抽出来,走到沈宽面前,没说话。
程安宁看拱手拜到:“臣程安宁恭请皇上圣安。”
小皇帝看了他一眼:“免礼,是圣母皇太后叫你来的?”
程安宁不会说谎,点了点头:“是!”
小皇帝不说话了。
沈宽皱了皱眉,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明明事儿办得挺好,他还在不高兴个什么鬼。当初说好这些矿山都给他管,现在他这一副消极躺平的态度,让人看着都生气。
要不是这孩子以前不这样,她都想要换个儿子了。
“凌儿,这说到底是你的事儿,本宫看这位马壮士在矿上干了多年,经验一定很是丰富,你跟他商量一下,看看你的新矿山究竟如何来搞最为适合。”沈宽忍着火气,说道。
小皇帝笑起来:“儿子尚未亲政,这些事务也没有办过。母后与武安侯商议着处理就行了,儿子没有异议。”
沈宽:“……”
当着这么多外人又不方便打孩子,毕竟他还是个皇帝。
她用尽平生的忍耐挤出一抹慈母笑:“还是要参与的,没办过更得办,不办岂不是永远都不会——这样吧,大家闹了一场也饿了。先吃饭,周大人不是说给咱们准备了吃食吗?先吃饭,吃饱了大家坐下慢慢谈。”
马老七一边懵逼一边被沈宽的人半请半推送出了门。
周大鹏从程安宁跪下去的那一瞬间,就张大了嘴巴,他死死盯着程安宁,脖子像是生锈一样慢慢的,慢慢的扭向高善。
高善哼了一声,站起来:“六哥,现在什么章程?你真要帮沈太后砍了我女婿?”
程安宁摆摆手:“砍什么砍,沈太后和九妹没有大张旗鼓带兵来那人,就是要保你们这些蠢货的狗头——去把他放了。别问,别嚷嚷,脑袋就没事!”
“那这么多矿山,还就真给她了?”韩文也是个伯爷,但韩家是将领出身,比高家还要显赫些,现在的潜武大将军韩金堂就是韩文的族弟。
他也是不甘心:“六哥,我就不明白,咱们以前夹着尾巴做人就算了,现在九妹独掌大权不说,大哥大嫂还有我程家旧部又重新掌了兵权,还怕他们不成?”
程安宁最头疼给这些人讲道理,讲不通,武官之间交流都是靠拳头,但现在显然不是用拳头的时候。而且这些人都太熟了,光屁股蛋玩到大的朋友,要让他说重话,他是真说不出来。
于是乎他只能甩锅:“等着吧,再过一会儿九妹就到了。你们又不是不认识她,说不上话的人。等她到了你们有什么不服气的,自己去跟她说。”
沈宽她们在矿工的簇拥下到了待客的堂屋。
周大鹏准备的吃食倒还丰盛,就是数量太少。
沈宽借花献佛,用他们现有的食材做了一大锅白菜豆腐炖大骨,每个矿工分一勺,皆吃得是喜笑颜开,对沈宽和小皇帝的感观更好了。
小皇帝一边吃,一边继续心事重重。
沈宽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得住,啪的将筷子拍在桌上,拽着小皇帝的胳膊,直接将他从案几后面拖出来,拉进偏厅,砰一声拍上门,把追过来劝架的萧君佐等人关在了门外。
“赢凌,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怒道。
小皇帝竟然并不慌张,甚至比在其他人面前时更加淡然:“不知母后觉得儿子何处做得不妥?”
“当初是不是说好你要管这些矿山的。如今你在干什么,我走这一趟,就为了吃这顿饭吗?”
“当然不是。”小皇帝垂下眼眸,“母后也不是为了朕走的这一趟吧。程太后到处打仗,到处施恩,现在又遇到萧舜臣找她要银子修河。她缺钱,所以必须要让矿山挣钱。但矿山现在在她程家的旧部手中,她不好亲自出面,便让您带着朕来。可是如此?”
沈宽松开手,冷笑道:“知道得挺多啊。那你跟程家旧部没感情吧,你怎么没有趁我们没回来,把这钱袋子好好抓在手里?”
“我不想让母后您难做。”小皇帝淡淡答道。
“关我屁事!”
“母后,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朕杀了他们,而程家毫不作为。远的不说,韩金堂乃是韩家族人,他岂能不寒心。为了人心不散,她们定然反击。太后或许会在其他事情上给您面子,这种事关根本利益,她肯定不会让步。
到那时,无论是为了孩儿忤逆太后,还是更进一步的妥协,都会让母后难过。所以,孩儿觉得,不如便由着她去做她的掌权太后。只要百姓无忧,宗庙有祭,母后安乐,孩儿就是做个傀儡,也没关系的。”
这话说得很动情,但沈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丢丢都没有被感动到。
她竖起一根手指:“首先——你这脑子是找菜市口的杀猪匠借的吗?除了杀人,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做事儿了?
其次,作为你娘,我必须教你两个词语——我和程太后相互之间提出的反对意见,那不叫忤逆,而叫商量;而我们在讨论之后达成共识,并且分工各自做各自擅长的一部分,那不叫妥协,而叫配合。
最后,今天的事情是因为你之前没办好,所以我们才接手的,你想干就干,干不了就说干不了。你投胎投得好,这辈子啥也不做,也能娶三百个媳妇,白天玩乐,晚上生娃,只要你脸皮够厚,咱也不是养不起你。关键是你自己能不能说服自己,别现在说着想要做傀儡,过一阵子又跟人家说是太后逼了你……”
“可是,我不做傀儡又能如何啊!”也不知道是那个点触到了他,小皇帝忽然也激动起来,眼泪夺眶而出,“母后,若是有一日在儿子与程太后之间选择,你摸着你的心说,你会选孩儿吗?”
沈宽都惊呆了!
要不是这娃才十二岁,她都觉得自己是到了什么修罗场里。
这句话应该是在他心里憋很久了,在吼出来的那一刹那,这孩子那副蔫蔫的表情一扫而空,仿佛回到了她们刚穿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倔强的戾气。
小皇帝反向沈宽逼了一步:“若朕有朝一日与她兵戎相见,不死不休,你会选择站在谁那边?”
“哦,这个问题啊。”沈宽装模做样的想了想,“本宫一不会打仗,而不善权谋,好像站在哪边意义也不大吧。这样,不如咱们换个类似的问题,你就问你和程太后掉进水里了,本宫救谁。”
小皇帝被他娘这似答非答得回答搞得一愣,气势陡然弱了两分:“那朕与程太后一起掉进水里了,您救谁?”
“救你啊!”沈宽毫不犹豫地答道。
小皇帝面色一松,气势又掉了三分:“母后说的可是真心话?”
沈宽一本正经地点头:“当然是真心话——毕竟我凉会游泳,且游得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