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虽然现身，却站在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他不确定立川悠奈说知道自己本体的位置是否是虚张声势，但只要对方知道有“本体”这回事，自己便难以逃过“六眼”捕捉。
[存活了千年的天元大人原来竟是这副模样？]
就算没有六眼，夏油杰也能清楚的感知到那和咒灵相似的气息。
同为经历过11年前保护星浆体任务的五条悟和夏油杰神色凝重，他们迫切地需要知道所有被掩盖的真相。
“我们从哪开始说起呢？……”
鉴于天元被迫显身后，并不打算配合他们直接道出真相，那么立川悠奈选择自己主导这场坦白局。
“那就从‘天元大人’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讲起。”
念到“天元大人”几个字的时候，立川特意将音节咬重。看得出，在场的每个人都并不怎么敬仰他。
“11年前的星浆体——天内理子死后，并不存在其他备选的星浆体，也就是说我们眼前这位，是进化后的天元用结界术维持住的外在形态而已，真正的天元已经与世界融为一体，灵魂无处不在。”
“怪不得‘声音’没有增加。”九十九由基作为在天内理子之前被选中的星浆体，是可以听到来自天元体内曾与之融合的所有星浆体的声音的。
“原来你是当时星浆体的备选。”五条悟立刻捕捉到有用的信息。
“不，该说天内理子是我的备选，我拒绝了与天元同化后，天内理子才被选作为了星浆体...”
无人注意站在最后的夏油杰忽然传来两声讪笑：“原来...原来星浆体是有权利一早就拒绝与你同化的...”
回想起刚才路过地面上的血迹，他好像又看到了天内理子倒在他面前的样子。
“原来就算不同化，也什么都不会发生！”
胸口猛烈的起伏让夏油杰的眼前发黑，除了远处那个咒灵一般的天元，周围一片模糊。
“不是的。”远处的天元开口，“以前的我也并不知道没有与星浆体同化后会产生什么的后果...”
天元的辩解再次被夏油杰打断：“那么在理子死后，你为什么又选择放任自己进化了呢！”
一时哑然，天元自知不顾全人类的性命选择尝试进化的做法是自私又大胆的，对此他也没什么好辩解的。
“杰你冷静一点！”
五条悟也并非对天元有多尊敬，11年前护送星浆体的任务他也参与其中。那是他第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天内理子身体冰冷的触感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现在阻止夏油杰，是因为他们还需要从天元那知道更多真相。
立川悠奈当然料到这场坦白局不会进行得十分顺利，现在正是她这个中间人发挥作用的时候。
“回到正题，我们来说说羂索吧。”她提了提手上的狱门疆，看向天元，“作为知晓一切真相的人，又跟他是老熟人，所以就换你来说怎么样？”
身为咒术界守护者的天元大人当然不愿被这样问话，但事已至此，如果不解释些什么对方怎么会善罢甘休呢？
“那就从最开始讲起…”天元慢悠悠的语气像是在给孩子讲睡前故事的老人。
“最开始？…听起来是个很长的故事啊。”九十九由基本是玩笑似的调侃，却不想完全被她说中了。
“羂索诞生于千年前，与两面宿傩相识并且是同一个时代的人。他凭借着移植大脑交换肉体的特殊能力，得以永生，存活到了现代。而更换的肉体中，包括了你们知道的一个名字——加茂宪伦。”
传言加茂宪伦在一名女子身上做实验，让其怀上咒灵的孩子，九度妊娠、九度堕胎，产下了九个死胎，最终这九个死胎演化成了咒物，即后人所熟知的咒胎九相图。
“慈悲之意的羂，救济之意的索...真是讽刺。”九十九由基轻声念叨着。
千年前存活至现代，竟还以加茂宪伦的身份做出过如此邪恶的事，足以让人震掉下巴，但此刻被揭露的只不过是羂索生存千年间劣迹的冰山一角。
“除此之外你们还应该知道他用过的另一副身体——现在宿傩的容器，虎杖悠仁的母亲，虎杖香织。”
三人紧蹙着眉头的表情足以表现出内心的惊异，但转念想到既然能更换身体，那从“他”变成“她”好像也不那么难。
只是五条悟忍不住关心虎杖是否知情。
天元摇头否定：“虎杖悠仁这个专门为宿傩的转生而制作的容器制作完成后，羂索也没有再维持使用虎杖香织这副身体的必要，于是很快更换了新的肉体。至于虎杖为什么可以将宿傩压制在体内，我想…可能羂索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履行自己的承诺。”
“在千年时光里羂索与众多术师建立了契约，并在这些术师死后获取了他们尸骸所演化成的咒物，这些术师也包括宿傩，但那些契约随着羂索更换肉体早已作废，完全变成了被羂索利用的工具……各地陷入昏迷的人类，便是羂索为这些术师转生的容器。”
如此费尽心机布局，不惜耗费千年的时光。他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然而不等五条等人问出，天元直接道出：“羂索的目的是让全人类都得到进化。而方法就是让人类和现在的我融合为一体。”
五条悟和九十九由基不由得看向夏油杰。看到了他那微微颤动的眸子好像增添了一丝光亮。
“全人类的进化”听起来与夏油杰一直追求的大义相似。
但那刚刚萌生的希望，立刻就被天元扼杀：“但这样的做法，会导致整个世界的毁灭。”
“为什么？”夏油杰脱口问道。
“如你们所见，因为11年前融合星浆体失败，现在的我比起人类更接近咒灵，也就是说，我现在是「咒灵操术」的施术对象…”
天元看向夏油杰，不顾危险地将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对方。
“羂索计划在你死后夺取你的身体，然后利用「狱门疆」将‘六眼之子’封印，没了六眼这个对手他便可以用「咒灵操术」将我吸收，这样我便无法拒绝和人类同化的要求。与我同化的人甚至能超越术师的界限，既存在又不存在，是全新的存在方式。但没有作为个体的边界，恶意传播只需要一瞬间，同化的人类中只要有其中一人暴走， 污秽便可倾泻世界，世界便将终结。”
此话之后，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最后是由九十九由基打破了僵局：“他知道同化后会是这种结果吗？”
“知道。”
“世界毁灭对他有什么好处？”
天元再次摇头：“让世界陷入混乱就是‘好处’。”
此刻天元口中的羂索就像是影视作品里彻头彻尾的反派，无端的邪恶令人作呕。但羂索的罪行实在是罄竹难书。
“11年前背后操控盘星教阻止星浆体与天元同化的也是他。”
立川悠奈补充着天元没有讲述的细节。
“是他主动接近漏瑚，达成了与咒灵的合作，但咒灵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以为他是个怀有控制咒术界野心的术师。与诅咒师合作的同时还与咒术高专有所勾结，上至咒术高层，下至辅助监督里，都有他的内应。咒术师们在任务中遭受的意外或许都不是意外……”
听到这话，就连特级术师也感觉脊背发凉。
天元看着补充事情细节的立川悠奈，并没有反驳，只是说：“那时候，我还无法听到这世间全部的声音。”
天元指的是“11年前的天内理子被杀”的时候。
可在那之后呢？
在天元得到进化，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时候呢？
明知道羂索谋划着毁灭世界的计划，知道他勾结咒灵、诅咒师，仍然放任高层从内部腐烂…为什么？这位明明应该站在人类这一边的“天元大人”从前对此只字不语？
“或许你才是，知晓一切的人。”四只眼睛同时转动看向立川悠奈的样子透出说不出的诡异。
“我的事，你也是一早就知道？”
另外三人并不理解两人在打什么哑谜，立川悠奈如何知道这些真相的确让人好奇。
就在他们准备追问时，只见天元双手合在一起，随后比划了一个手势，无数棱形的碎片组成一个圆球将立川悠奈和天元包围起来。
“悠奈！…”
五条悟用术式瞬身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天元结界术早在肉眼看到的时候就已经完成。
“天元你要做什么！？”九十九由基也上前制止，可同样无济于事。
“虽然我可以洞察一切，却还没全能到可以通晓人心。”天元双手抱在胸前，虽是看着立川悠奈说的，但另外的三人也足以听到，“我不会伤害你，只需要有人保证我的安危。”
三人眼睁睁看着结界放下，慢慢地连里面的声音也无法听到了。立川悠奈却神情镇定看向他们，嘴巴一张一合...
六眼捕捉到了她的口型——“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