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手中的那十三张按着手印的供述，周淳安面上依旧是淡泊如水的模样。
周淳安见到宁云脸色惨白，步履轻盈地走到宁云的面前行了一礼，缓缓地道。
“娘，您先回正宁院休息吧，这件事，还是交给孩儿来办就是。”
宁云还没理清楚面前这一幕幕到底是怎地一番状况，忽地听到周淳安让她回去，眼中还是一片懵懂。
“淳儿，你刚刚可是……”宁云不敢看张妈的尸体，只盯着周淳安的眼睛恍惚着开口。
“是。”周淳安点了点头，“女儿杀了人。”
周淳安说得似乎是杀人对她来说就如同家常便饭一般。
“娘，回去休息吧。”周淳安又重复了一句。
宁云何尝不明白，眼前的情景，不是她一个常年待在后院之中的女人能决定的了。
“娘，不必为了下人的事情劳神，一切有我。”周淳安伸出食指指了指天，“孩儿起死回生，皆由天定。今日所为，亦有天定。”
宁云一怔。
淳儿大病一场过后，确实与过往有所不同，又突然得了皇帝御赐的婚约。
这一切都是天定？
周淳安知道她今日一番举动，实在不太像周四小姐的性格。
若说她大病一场，忘了些东西，不记得从前的事了，还能说得清楚，可性格大变，就不同了。
“得天命”这说法，实在是周淳安急中生智想出来的，宁云会不会信，她也不知。
宁云离开的时候，还是一脸迷茫。
家中本是一派祥和，一霎时阴云密布，宁云一时间也难以接受。
周淳安望着那些站在院中，还没走的下人，淡淡地道，“今日，我处置了张妈，在你们看来，是不讲恩情。但诸位也要记住一句话。”
“不知他人苦，莫劝人大度。”
周淳安冷笑了一声，“张妈是我二哥的乳娘，倘若不是她这废物儿子拖累了她，我周家定会让她安度晚年。但她违背了家规，谋害家主就是死路一条，我杀了她，是为正家法。”
纤纤玉手从锦衣之中伸出来，朝着院里的一众下人摇了摇，“你们心里，大可以说我是恶人。”
“我娘我爹，我周家的所有人把你们当人，记着你们为周家做过事，好生地待着你们。”
说到这里，周淳安嗤笑了一声，“可我周淳安前阵子被下人害得落到了湖里，从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所以，我不讲你们的恩情，张妈在我的眼里，也只是一个下人。”
“是下人，就做下人该做的事。敢再有二心的，可别怪我连个下人也不让你做！”
周淳安说了一通，觉得嘴巴都干了，提高了声调问道，“都记下了吗？”
院子里一百多号人挤在一起，愣是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的。
“说话。”周淳安不满地皱了皱眉。
“记下了。”这才有了一片唯唯诺诺的声音。
“那就散了吧。”周淳安望了一眼早就吓晕了徐弘，还有他身旁的无头尸体，胸口淤堵得难受。
等到院中的下人都走得干净了，周淳安终于还是憋不住心中的恶心，双腿无力“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小姐！”春桃赶紧来扶她。
周淳安只觉得五脏六腑里都似有热浪翻滚一般，灼烧得她浑身上下都难受得紧。
她恶心得想吐，但还是强忍了下去。
“想吐的话，也不用憋着，我家殿下第一次从战场上下来可是吐了好几次的。”左青站在一旁看着焦急。
周淳安被春桃扶着坐了下来，直到地上的那一抹眼里的颜色冷了下去，她才恢复了正常。
在地下的时候，她不知见过多少的亡魂，却都不如今日她亲手送他人去地下来的恐怖。她也害怕，她也恶心，她也觉得自己很罪恶。
杀生之罪，大概要进十八层地狱和那群老怪物推牌九了吧。
周淳安自嘲地一笑，见到春桃仍然是一脸忧色地待在一旁望着她。
她笑着问道，“我刚刚说了那一番话，你还担心我？”
“小姐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春桃不傻。”春桃摇了摇头，坚定地道。
“你啊。”周淳安心里多了一份慰藉，伸手点了一下春桃的额头。
谁知道她这一点，春桃居然眼睛一闭，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
左青站在一旁，赶紧捞了她一手。
“春桃！”周淳安赶紧站了起来。
“她吓晕过去了。”左青也不知道该扶春桃哪里合适，说话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扶着春桃肩膀的两只手烫得慌。
“从她见到张妈人头落地的那时起，她的小腿就一直在哆嗦。”左青解释了一句。
“见了这么大的世面，晕过去还算轻的，睡一觉就好了。”
“那就左大人帮我送春桃回芙蓉院吧。”周淳安松了口气，顺便安排了左青。
左青错愕，“我送？”
“我只是个弱柳扶风的小女子，哪里有力气送春桃回去？”周淳安努着嘴，无辜地道。
“你府中的下人呢？”左青炸毛了，这年头当差的也太难了。
“我估计他们现在应该都不敢靠近我。”周淳安叹了口气，“你说我刚刚是不是太凶了？”
“也……也没有吧。”这倒是觉得真心话。
他在幽冥军中待久了，“违令者斩”这四个字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所以他觉得周淳安今日所为。
那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但是……
左青看了看地上的那具尸体。
“周小姐你真的是个弱柳扶风的弱女子吗？”左青弱弱地问。
“怎么了吗？难道我不是吗？”周淳安依旧是一副无辜的模样。
周淳安还没给左青成功洗脑，照壁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周恒领着顾衍之转了进来。
顾衍之还穿着一身常服。
周恒是跑进来的，没太注意脚下，还差点踩到地上的那颗脑袋，吓得他叫唤了一声，撞到了顾衍之的身上。
“行了，你快去快回。”周淳安收起了笑，对着左青道。
左青点了点头，扛起春桃飞速地跑了。
“淳儿！这是怎么回事！”周阳这时候也回来了，见到正堂内的一片狼藉，立即问道。
四个人站在一块，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