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爹爹所见，女儿杀了谋害我和二哥的家奴。”周淳安不慌不忙，对着周阳行了一礼。
“这……”周阳早已听家仆说了周淳安今日的作为，但亲眼见到地上的一片狼藉，还是难以接受。
一个闺阁女子，怎么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持剑杀人啊！
虽然张妈确实该死，但也要他回来主理此事才是。
此事闹成这样，恐怕隔日整个京都都要知道他安宁侯府里出了一个嗜血暴戾的姑娘了。
若是圣上知道了，也不知会不会收回那一纸诏书。
“你……你！”周阳自然是满腔怒火，但是见到周淳安的乖巧模样，只吐了两个字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周淳安呵呵一笑，“女儿刚刚才杀了人，心里怕得很，爹爹就别在吓我了。”
“淳儿！”周恒望了眼顾衍之，对着周淳安斥了一声。
当着外人的面，怎可这般胡言乱语。
“顾先生。”周淳安朝着顾衍之也行了一礼。
“淳安妹妹，你家中的事情，此人是你家家仆，主子怎样处置家仆，京兆尹府可是管不着的，你叫周恒大哥喊我前来，是为何事？”顾衍之双眉微怵，但说起话来依旧是温润的。
“爹爹，此事并不简单。”周淳安叹了口气。
对着三人将自己心中的猜想说了出来。
“你居然还去刘家酒馆查……”当周恒听到周淳安还私自去了刘家酒馆的时候，心里又腾地升起了一股火气。
“周伯父，还是听淳安妹妹说完吧。”幸好顾衍之及时拦住了周恒。
周淳安朝顾衍之投去感激的目光。
等到她将心中所想全部说完，顾衍之和周恒的脸色，可就都不太好了。
“女儿知道，就算女儿今日没有对张妈动手，等到爹爹明白了此时的经过，也不会放过张妈。”周淳安说完，毫不犹豫地跪在了地上，“淳安先斩后奏确有不对，请爹爹责罚。”
“淳儿，你这是……”周恒赶紧要去扶周淳安。
他倒不是真的要去怪周淳安，这事情，周淳安又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
只不过她的举动实在过于出格，周恒也是为了她的名声担心。
周淳安知道，张妈今日必死无疑。
谋害家主，就算她是周祁的乳母也没有用。周阳一向宽厚待人，如果真的处置了张妈，必然会让他的名声变差。
张妈是下人，今日听到张妈口述她罪行的，也是一众下人。他们只会去想，张妈有多么地无辜，就算张妈真的犯了错，可周四小姐毕竟还活得好好的。
如果今日大家都知道周四小姐已经死了，一定会骂张妈死有余辜。
人，总是为死者说好话。
却不为对的那一方说话。
杀张妈，是她为已经死了的周四小姐做的第一件事情。
借了周四小姐的身子来重活这一世。
她本是没有什么大志向的。
只想快活一生，但今日知道了周四小姐的死因，就必要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不为她借了周四小姐的身子。
只为这个小姑娘，她是无辜的，她本来是有着大好的人生的。
她为那般就要因为他人的阴谋诡谲丢了性命？
周四小姐的家人，她也护周到。
“淳安妹妹，你所说的事情，我一定会查清楚，这群人藐视王法，肆意敛财，实在可恶！”顾衍之在一旁说道。
周淳安被周恒扶着站了起来，她将那些下人的供词递到了顾衍之的手上，“徐弘就交给京兆尹府了，他既然是受人指使，那指使他的人，应当就是真正打我二哥的人。”
“我这里还有当日刘家酒馆的那几个伙计亲手写的证词，顾先生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去芙蓉院取来给你。”周淳安说完，就转身往芙蓉院走。
顾衍之望了一眼地上的一片狼藉，立即叫了门外等候的衙役进来押走了徐弘。
等到周淳安拿着一叠证词回来的时候，张妈的尸首也已经被情理干净了。
“顾公子，此事，就拜托您了，一定要为我二哥讨回公道。”周淳安将手中的证词交到顾衍之的手上，郑重其事地道。
顾衍之接过证词的时候，周淳安的手指不动声色地在纸面上敲了两下。
顾衍之有些错愕地望了周淳安一眼，周淳安只是轻轻一笑，“这份证词，顾先生请看得仔细些。”
顾衍之若有所思，收起了那份证词。
“爹爹，淳儿想去看看二哥。”等到顾衍之走了，周淳安才对周恒说道。
周祁现在应该是最不好受的那个人。
他的亲妹妹杀了他的乳母。且他的乳母还差一点害死了她的亲妹妹。
“二哥。”走进祁灼院，周淳安便瞧见周祁难得地下了床，坐在窗边的一把靠椅上，抬头望着昏沉的暮色。
“淳儿，你来了啊。”周祁转过头见到周淳安，只是轻轻一笑。
周淳安心中有些忐忑，但还是慢腾腾地走到了周祁的身旁。
“二哥在看什么？”周淳安没有提张妈的事情。
“没有什么好看的，只是躺在床上觉得骨头都要散了，所以让下人扶我起来坐一会。”周祁的声音里失了几分活泼。
站在周祁的身旁陪他看了好一阵的天，直到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周淳安才缓缓开口道，“张妈的事情，二哥已经知道了？”
周祁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二哥在怪淳儿吗？”周淳安的语气平淡，不像是在询问，倒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周祁没有看周淳安，摇了摇头，“从我让春桃将那两人的身契交到你的手上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怪你。”
“那二哥是在为张妈伤心？”周淳安心里松了口气，又问了一句。
“不是。”周祁的声音有些颤抖，“死了一个下人而已。”
“都不是？”周淳安倒是有些没有料到，周祁居然也不是为张妈难过。
“淳儿，你今日辛苦了。”周祁转过了脸庞，一双眼里蓄满了泪水。
周淳安听他一言，微阖双眸，才轻笑着开口，“哥哥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