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少年睁开双眼,美艳的女人坐在一旁,乖巧地出声道,就像一位温和尔雅的母亲,对着回家的少年郎关心地说着类似“你回来了啊”的正确废话。
这里是一处被绿竹掩映的庭院,周围小桥,流水,花园草圃,还有立于水中的亭台楼阁,雕栏玉砌,如一处匠心独运的豪门园林,又仿佛是一处鬼斧神工的世外桃源。
红木窗花外,青天白日,投下来的纤毫光辉穿过层层翠竹之间,照亮了屋内女人的青丝,以及身上湿漉漉的水光。
“目的地到了吗?”少年起身,他问向那美艳的女人,旋即伸了伸懒腰,身上的印刻着八卦的道袍随着他气息复苏而呼呼作响,一丝丝褶皱被无形之力烫平。
那是无风自动,若是少年蓄起长长的白胡子,那定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景象。
“我,我不知道,我还没搞明白。”
随着少年气息拔高,美艳的女人瑟瑟发抖起来,她下意识遮胸低头。这少年不像他表面那般柔弱不堪,对于这个小男孩女人心知肚明,内在那是实打实的老怪物!不然怎么能够让高傲的她如此屈服,她好歹曾经无限风光,可是那执掌伟大权柄和受到神使祝福的‘全权’啊!
令人不舒服的死气,以及令人作呕的异人!这群苟且于上界夹缝的禁忌者。
‘全权’想不通,为何自己这么倒霉,明明踌躇满志,找准机会,是来收割叛教者劳动果实的,可是怎么就一而再,再而三地遇到了这些意料之外的家伙,被这些不受神只庇佑,卑劣,低贱的存在牵着鼻子走,甚至要搭上了自己本身。
“话说,我还没给你赐名吧,以后,你就安心跟着我,不用管那什么凡事都喜欢火刑的西方教会,什么伪神的化身,忘记那些从创教之初就带着虚伪的荣光吧,全心全意执掌世俗大权的实际神……哈哈,抛弃掉这些头衔,忘记故乡吧,你的心里,只能有我,你的人,属于我!呵呵,我若能重临人世间,可敢放言于此,我既言无敌,就没有谁敢言不败!一群无知无畏的土鸡瓦狗。”
“看看这床边周围的石碑,骨柱,这是我花费无数时日搜集来的神识之物,若不是觉得你资质不错,怎会让你进入我的心庭,见识我心中的奥秘,你以后跟着我,未来定会有更高成就,成为我的人,那将会是段安稳又美好的岁月,我对自己人,从不苛待。”
少年老成,他伸手扶起美艳女人的脸蛋,盯着女人容颜欣赏起来,‘全权’的真容很美,一颗比例极佳的美人痣点缀在她俏脸上,衬托出明艳无比的五官,那蜂腰马腿,身材匀称的活力,让许久不见活人的少年不由鼻头耸动,如此老怪,都面露淡淡的红光……
“真是勾起了难忘的回忆,想当年,我也是很多仙子的梦中情人啊……英俊,魁梧,强大,令人安心,安稳,很多佳人,天女,都习惯性的在我面前摔跤、滑倒,就是要骗我,就是想要我来给她们安全感,想让我用我那宽阔而强壮的臂弯,带她们进入那温暖的梦乡。”
‘全权’附和地展颜一笑,无可奈何,这里就是强者至上,先前脱衣服伺候一旁她都能接受,这下拍马屁地做做样子,让这老怪物趾高气昂地下台阶,她又怎么会去拒绝这种事,怎么会做不到呢?而且,‘全权’拒绝的话……这少年恐怕会就地把她打杀了吧,毕竟,这种在上界徘徊的积年老怪,心性可谓是疯狂而混沌,亦然不可捉摸。
他们,早就忘却了他们曾经生于兹,长于兹的人世,在欲望中沉沦,无限迷失于这上界的幽光之中。
少年满意地收手,转身背手踱步起来,口中舌灿莲花,轻哼道:“天地无全功,圣人无全能,万物无全用!”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残忍而必为,为之必尽屠,不沽名钓誉。”
“故,入魔非我意,惟念天地终!”
“以后,你就叫柊吧,所谓终葵之名,也是寄托我真意。”
少年旋即仰天大笑出门去,根本不理会‘全权’是否答应,直接无视了她的想法。
‘全权’也无法拒绝,她的脸上突然燃烧起来,剧烈地疼痛让她掩面翻滚,一抹抹虚影从她身体里暴涨身形,然后发出诡异的咆哮,似乎有活物被捏住,撕裂,有什么东西从‘全权’的肉身里剥离而出,旋即在这静谧之地如泡沫一般四散而去,分崩离析。
如同被生吞活剥!
“庇护之力,终究失效了,罢了,反正也用不上了,许山广已经遭重了……”
当‘全权’恢复理智,灼烧的感觉渐去之际,披头散发的她苦笑着。她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就像个漏水的水龙头,打湿了地板,也如一条涸辙之鱼,难以翻身。
“我无法拒绝,因为我不知道要去拒绝什么,我无法接受,因为我不知道去接受什么,未知,迷茫,而令人感到绝望,这熟悉的赶脚……”
‘全权’哆嗦了一下,呢喃着休息了一会,她终是从地上撑起,虽然内心无力,但锻炼过的肌肉还在,不过她还是看起来颇为费力地,勉强伸直她的天鹅颈。
似乎过去的骄傲依在,可人刚是如此不屈,努力地坐正,却是突然痴痴地笑了起来。
“哈哈,许山广,你也将感受到绝望,毕竟,你只有你自己,孤军奋战,而我,好歹曾经有神只垂爱,并非无故之人。”
‘全权’整理她的头发,露出了那苍白的脸色,不同以往,她的神情终是少了骨子里的骄傲,那种冷艳的魅惑已一去不返,转而变为清秀可人,好似换了一张脸似,更确切的说,她仿佛年轻了十多岁。
“痛!”
仿佛生长了什么带刺的东西,有些吃痛,用手抚摸自己的脸,那股灼烧感便会再次涌入脸颊,只是这次痛楚终究弱了很多,甚至随着不断抚摸,最终只觉得瘙痒罢了,开始舒适起来。
但‘全权’没有安心,而是在内心里猛然惊呼起来:“我的脸上,被刻了字!这家伙,不仅要羞辱我的心,而且要将这份羞辱具象化,要一直烙印在我的身体上!柊……这就是你口中的真意,想不到,我也有今天,一个男人竟然赐名我为柊,一个异教徒,竟然让我抛弃过去,我的教姓,我的真名,真是,真是……”
“唉。”
最后,只有一声幽怨我无比的叹息声,何其无奈响起,女人到头来作嫁衣,女人骨子里还是一个女人,失去了她的神明注视,她也就失去了强硬的底气,她不得不放下自尊,她最终接受了新主人,既然是无法反抗的现实,那她就顺其自然,让这现实好好摆弄她罢了,少年在这里是天,只能应天而为,至少这样不受罪,她以后就叫‘柊’了。
“许山广,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把我牵扯进了不可测的地狱!我,必将剥夺你身上奇迹,我将永远诅咒你的名字,我永远祝福你的死亡,以我新生的名,受洗的‘柊’发誓,我必与你不死不休!”
‘全权’,不,现在的柊,她缓缓走出了庭院,身上纤毫毕现,可她却并不羞耻,她自豪袒胸,如同要献出她那颗处子真心。
道袍少年,此刻立于水中的亭台屋顶,他本就在等待,如今便停止打坐,转身俯视心意已经与他相通的女子,微微一笑:“不错,我还以为还要多花点时间呢,看看你,多么美丽,不过人是人,马靠鞍装,人也还是要靠衣装,还需要这些装饰才行,少不得,少不得。”
说着,道袍少年挥一挥长袖,一阵澹澹水汽便从小桥周围涌起,围绕在柊身上,犹如水帘组成了换衣间一般,眨眼过后,水雾化水汽,纷扬沉寂,一位头戴镂花缠巾,小脸挂着轻纱的蒙面少女就此现身,玉立于栏杆处。
柊眉眼如画,眸子如黑宝石一般发光,她穿着一袭浅色的衫褙旋裙,脚踩金缕鞋,立着乌檀木般的高髻。头上龙头凤尾的金钗挂着的小铃铛微摇,发出婉转鸟鸣般的脆响,那是道袍少年在立着脚尖逗弄。
道袍少年几乎是闪身就至,他在他口中的“心庭”,几乎无所不能,比如为柊造物,比如瞬移到柊身旁。
“如此,当浮一大白。”道袍少年抱住柊的柳腰,春风志满道。
有轻纱阻挡,柊不知神色几何,却见她轻点着头,表示着认可。两人一高一矮,却能完美地依偎在一起,似真如新婚的小夫妻一般,幸福而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