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婉闻着药丹的青草味,从鼻腔到脑颅开始慢慢的发木。她的眼皮、呼吸好像都变得不再是自己的,连仙魄也像被粘住般不能轻盈得脱。
“我——我肿么——介么——困?”她张嘴说出自己的疑惑,才发觉连自己的舌头都开始想罢工了。
眼见的宦璃终于朝她伸手,准备接过碗去,阿婉觉得自己意识里的最后一丝清明也要舍她而去。
混沌间,她莫名的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这种木木的、神魂仙体都不受控制的经历,她曾有过一次一般。
如果真有过这么一次,那是不是意味着宦璃并不是以除掉自己为目的的?他守在自己身边数百年,那么隐忍收敛,所图谋的定然不会小了。欺骗已经够可耻了,还要处心积虑的掠夺走什么?自己怎么可能叫他如意?!
阿婉脑袋里渐渐凝作浆糊,但却并不妨碍她用最后一点理智想明白整个事件。她用力抓紧碗沿,哪怕手指指节变得发白颤抖,也不肯轻易叫宦璃从她手里接过药碗。
这无声的抗争完全微不足道,看在宦璃的眼里也不过是须臾手头的凝滞。宦璃没有起疑,但却为阿婉另一只手的活动赢得了时间。
药碗完好无损的到了宦璃手上,他才把药汤全部倒到窗外,就看见对面的阿婉控制不住身体、僵硬的向后躺倒。
为了像上一次那般进行的神不知鬼不觉,宦璃决计不允许阿婉在他眼皮子底下受到任何伤害,哪怕是后脑勺摔个包也不行。
他复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抱住还在继续后倒的阿婉。
阿婉的眼神已变的更加涣散,她甚至再也感觉不到自己。眼前宦璃伸手扶她的动作变的无比缓慢,缓慢到她觉得这辈子都再也等不及他的那双手。
就在她觉得绝望,想要放弃时,她终于看见宦璃的伤手。那米白色的细棉布帕子就像只迟到的蝴蝶翩然飞至她的眼前,上边还带着不断溢出的金色血液。
拼死一搏的时候到了!阿婉凭着残留的意念,把全身力量移至她还在出血的伤手上。
一刹那,她的手就像捕捉猎物的灵蛇,迅猛而准确的“咬住”了宦璃的伤口。然后,她再也支撑不住,陷入到沉沉的黑暗里。
果然是因为空气的挥发,所以毒性要深入仙体慢些吗?居然等了这么长时间!宦璃咬牙抽离阿婉握疼的伤手,依旧没有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婉?”他试探着轻喊一声。
“嗯?”阿婉像梦呓般低低的回应。
太好了,终于能叫她解答自己这些天的疑惑了!宦璃紧张到心脏险些炸裂,丝毫没在意自己头重脚轻、恍恍惚惚的异状。
“为什么修改过记忆海的人不能回想被修改的记忆?是修改的过程出了问题,还是被修改记忆海者都有这样的后遗症?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宦璃迫不及待的问出一大串问题。
“修改者的问题。”阿婉只呆呆的回答了这一句就停了下来。
“怎么补……”宦璃想起阿婉因为此刻的无意识状态,一次只能回答一个问题,连忙修整自己急不可耐的焦躁心态。只是这次他才问出半句话,眼前突然出现了幻想。他以为自己是太挂念白瑕的缘故,才恍惚看见了青丘,所以用力摇摇脑袋,又继续把疑问问完:“怎么补救修改记忆海时犯下的错误?”
“这要……分情况……区别对待。”阿婉缓慢的答完,又把嘴巴给闭上了。
难道自己还要再详细描述修改白瑕记忆海的细节?那要说到什么时候?宦璃心里正在焦急,突然他坐起身来。
他环顾一下四周,洁白的纱帐内,白瑕还躺在他的身侧安睡着。窗子外边是一望无际的茉莉花田,此刻正花开的正好。
馥郁甜蜜的香气充溢脑壳,他终于想起来:他和白瑕已经成亲一个月了。
大概是太在意身侧的人了,所以才无比的患得患失。自从拜堂以来,他已不止一次做梦,梦见白瑕的记忆海修改出了问题,她不能和自己亲昵,不能和自己成亲……他想尽一切办法弥补修改,却总是遭遇各种阻碍。所以,每天清晨,他总会在一片堵心无措中急醒。
还好这一切都只是梦,宦璃虽然这般安慰着自己,还是确认一般伸手抚过白瑕细嫩光滑的脸颊。
“啊——”一声尖利的女声突然划过宦璃的耳膜,把他眼前美好的一切击的片片粉碎。
他怔愣一下睁开眼睛,才发觉自己的手还抚在阿婉的脸颊上。
阿婉和白瑕一模一样的脸颊叫他脑袋里一阵尖锐的疼痛。
他用力锤锤自己的额头,想要极力分辨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等他的目光落在阿婉手指的创口时,他才总算明白这一切。
是阿婉用她的九尾狐血浸入到他的伤口,狐血的魅惑给他造了一个短暂的美梦,叫他错过了最佳的闻讯时间。
“啊呦!霁阳姐你干嘛?乱吼乱叫什么?我的耳朵都快被你震聋啦!”阿婉也如大梦初醒般把眼神聚焦到霁阳身上。她边不满的抱怨着,边频频揉动耳朵。
“我……我什么都没看见!”霁阳脸颊羞红,连忙背过身还把眼睛捂上。
“哎呀!你看没看见什么啊?真是!我就刚刚扭了一下脚,然后宦璃便扶住了我。可能太过突然,他不小心碰到了我的脸颊,多大点事啊?你说就这点儿功夫,我们俩还能有点什么?”阿婉的嘴吧啦吧啦不停,但逻辑却很“清楚”。
“哦,真是这样?这么说,倒是我多想了。”霁阳回转过身来又看一眼阿婉和宦璃,见他们都“光明磊落的模样”,她才颇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
阿婉见霁阳丢开这个插曲,心里这才松一口气。她接过霁阳拿来的伤药,认真而小心的开始给宦璃涂抹。
宦璃看着沉静从容的阿婉,不禁也变得前所未有的疑惑:这一次阿婉中魇毒是不是有所察觉?是他小题大做太过紧张,还是他后知后觉,情况远比预料的还要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