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国看着邢夫人满是遗憾之色的美丽面孔,伸手拉着邢夫人温暖的手:“真的没留下?”
“公子,那姑娘真的什么都没留下,倒是说了一些感谢公子救命之恩这类的话……”蚕娘的话瞬间吸引了李定国的注意力。
李定国看着蚕娘满脸回忆之色,她面上忽然露出喜色,回忆起来了什么。
“那姑娘说,公子醒过来之后,告诉你说去看水井。”
“水井……”李定国想到了什么,水井里有几袋子的金子,这些金子都是王左挂搜刮民脂民膏所得。
他忽然叹息了一声,这娘们,真是骗……呃,说人家骗钱骗感情骗身体好像也不太合适吧?
一直占了便宜的人都是自己。
可是……真走了?
一句话都没留下?
果真,商人啊,不足信也!
看着李定国脸上空洞发愣的表情,邢夫人愣住,伸手摸了摸李定国的脸:“都怪我,要知道你喜欢那姑娘,就应该让那姑娘多住几天才好……”
“你们又不知道,说这些做什么。”李定国眯着眼睛:“葛三炮呢?”
“失踪了。”邢夫人立刻皱眉道:“还有牛家村的那些男人,也不见了……”
李定国睁开眼睛,回想着自己和范小鹅死里逃生的一幕,大致能想得到所谓失踪了,究竟是怎么了。
前天夜里,王左挂的大军往这里路过。
自己和范小鹅能活下来,除了自己背诵地理志的时候特别用心之外,还在于运气和铠甲,还有……嗯,某人的那啥?
对,是富有且慷慨!
是的,富有且慷慨的大姐姐走了。
自己是真心有些喜欢……不对,可以把有些去了。
且绝对不是因为她很有钱。
“定国,到了肤施,我会为你好好打听,未必就找不到这姑娘的消息……”
邢夫人见李定国双眼有些发愣,便立刻开口承诺起来。
“不用了,她既然不愿,那说再多也没什么意思。”李定国觉得没必要继续深究什么,这范小鹅既然不喜欢自己,那先前说的话,多半都是因为生死当头说的罢了,确实不能强逼人家履行不是?
“也罢,你能这么想也好。”邢夫人想扯到别的话:“那水井怎么了?”
“水井里跌死了一个人,里边几袋子金子,你把人支走,天黑后让猛子带着人全部打捞起来。”
说完这话后,李定国又道:“其中有一袋小的,要留下。”
“水井里哪来的金子?”邢夫人伸手摸了摸李定国的额头,以为李定国这会儿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李定国忍不住笑出了声儿:“这是那姑娘谢我救命之恩的钱,但别声张出去,否则的话,到时候可就是见者有份了。”
邢夫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毕竟,到了肤施后,做的就是正经人,自然不能再干那些不正经的生意捞钱,有了这些钱在,不管日后能不能得到荫庇,我们生活上都不用愁了。”
这个时候,李定国又动了能不能去南边避难的心思。
可是,清兵入关,到时候整个天地都会大乱,真的是躲在哪里都不安全。
“蚕娘,看好了定国,我去找夫人!”
邢夫人兴奋得往外小跑了去。
蚕娘笑着应了一声,开始和李定国轻声说起来了官军前天晚上是怎么中了埋伏云云的话。
之后曹变蛟怎么带着队伍往回撤,然后关宁军又怎么忽然出现,把叛军打跑了的。
李定国也轻描淡写地说着到了牛家村后遇到的事情。
葛三炮带着那两百人,生死不明,运气好或许能活,运气不好……可能会在某个老林子变成一具尸体。
最后要么是让野兽吃掉,要么就变成了林子的肥料。
蜿蜒的大道上,寒风呼呼地吹着,范小鹅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头。
她脸上裹了一块厚布,心中却像是有一股滔天的怒火无法倾泄。
“当家的都已经奔马一下午,再跑下去,当家的不吐白沫子,马都要吐白沫子了,不上去劝劝?”
跟在后边的伙计里,有人低声说话,喘息得厉害。
“谁知道……咋回事儿?”
“听说当家的让一个县太爷的公子救了,看上那文武双全的小郎君,但是县太爷夫人不喜欢,嫌弃咱儿当家的是个商女出身,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一个伙计儿轻声说着,生怕让前边当家的听到了。
“哎呀,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小公子没说话?”
“你蠢啊,小公子那会儿还在昏迷呢,他一个人一匹马,保护着当家的,射杀了十二个悍匪,这等武功,咱儿谁听了不竖起大拇指?”
“是个英雄……那小公子没说什么?”
“说啥?你是不是傻啊?都说了小公子昏迷了,当家的进去看了看,确认身上没大碍,就出来走了。”
“带兵的曹大人给开了路引子,给我们指了条好路,说往这边去北京,不会遇到贼兵。”
“小公子醒来后,会知道这事儿不?”
“你真是个蠢驴啊!小公子醒来后,县太爷夫人肯定会说当家的自己走的,你怎么这么蠢?总是问一些让我想扇你嘴巴子的蠢问题?”
“别逼逼,当家的停下来了,别说让她不开心的话,尤其是别说男人!”
一个人提醒着众人。
范小鹅扯了一下缰绳,心口的怒火被屁股上的疼痛给压制了下去。
“老六,我们现在到哪里了?”
人群里,一个身材矮小的汉子骑着马冲上前去,应了一声:“当家的,我们这工夫,已经到了葭州,往前边过去,就是山西了。”
范小鹅道:“到了山西地界,兄弟们都去吃顿好的,然后盘算一下,回去以后该怎么和那些死在这里的兄弟家属们说话。”
“好嘞,当家的!”老六笑了笑:“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出发之前兄弟们都签了生死状,谁都清楚此去生死难料,当家的也不用太犯愁了。”
范小鹅回头看了一眼老六,一双亮晶晶的明眸里带着一股怒意。
老六顿时知道自己说的话,让当家的不开心了。
“兄弟们既然跟着我出生入死,该给的钱,该有的待遇,一样的都不能少。”
“可是当家的,我们的棉衣全部都折在了乱军了,现在兄弟们都觉得能捡回一条命……”
“好了,这些话我不想听。”范小鹅烦躁地挥手:“到了山西地界,或许好点,派人先一步回去报信,让我姨妈有个准备。”
“是!”老六不敢再说什么。
范小鹅回头看了一眼米脂城的方向,忽然露出伤感之色:“六子……”
“当家的,您还有什么吩咐,你只管知会一声,老六在呢!”
老六是范家的老人,当年从沈阳就跟着过来的人。
范小鹅忽然问:“我爹当年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