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艺斐:
“妈妈,你的妈妈的娘家是哪里啊?”
余香玲:
“我的妈妈的是柏树村的。”
张艺斐:“你记得你的妈妈吗?你见过你的妈妈吗?”
余香玲:
“我的叔伯舅妈,我的姨妈告诉我。
我的妈妈姓肖,我们托人生都不知道我的妈妈长得怎么样?
我的叔伯舅妈说:“你长的就像你妈妈。”
张艺斐:
“你的妈妈是怎么去世的?”
余香玲:
“我妈妈刚生了一对双胞胎,我妈妈发烧,一对双胞胎也发烧,。
旧社会,没有医学,没有医生,只知道信迷信,我妈妈和那对刚出生的双胞胎就去世了,我妈妈是在做月母子死的,产后死的。
死了三人。”
张艺斐:
“一对双胞胎太可惜了,那时候生活水平太差了,主要是还没有解放。”
余香玲:
“你舅舅也是双胞胎,你舅舅大些叫余大兴,还有一个小的叫余小兴,去世了。”
张艺斐:
“那就是说你的妈妈生了两对双胞胎?”
余香玲:
“是的呢!”
张艺斐:
“就是舅舅是见过了自己的妈妈的。
余香玲:
“见过了的,你舅舅两岁差两个月,我们的妈妈去世的。
旧时候太造孽了。”
张艺斐:“那时候双胞胎不多。要是活下来的话,人还不少。
那时候还没有解放。”
余香玲:
“解放了的时候,我也记得。”
张艺斐:“舅舅也见过了妈妈的。”
余香玲:“你舅舅两岁差两天!”
张艺斐:
“那时候舅舅应该会吃饭了吧?”
余香玲:
“得亏我的婆婆。
我婆婆老是白木耳,用小罐子喂饭给你舅舅吃,堪养你舅舅。
我一点也不馋。
你舅舅是一个儿子,也没有讨好,天天干活。自己的媳妇不在了呗。”
张艺斐:
“你的婆婆是不是小脚婆婆?”
余香玲:
“我的婆婆是半大不小。
这头的婆婆就是小脚,三寸金莲。
旧社会看新娘子,就是要看脚好不好看?”
张艺斐:
“一双臭脚有什么好看的?真是奇怪
那时候的审美观念有问题!”
余香玲:
“旧社会说“养女不包脚,就是娘的过错。”姑娘生下来都要包脚。
包脚的时候要从桌子上跳下来,把脚上面的骨头折断,再包脚,会疼死。”
张艺斐:
“幸亏你没有包脚!要不会疼死。”
余香玲:
“我只有六七岁,我的妈妈死了,就没有人管我了呗。”
张艺斐:
“旧社会,以小脚为美!后来解放了,国家也不许女的包脚了,审美观念变化了。”
张艺斐:
“家家爹爹是怎样熬麦芽糖的?”
余香玲:
“卖麦芽糖,卖麻糖,卖麻叶子。
先挑选好的麦子,浸泡,生麦芽。
麦芽子长这么长,把麦芽子剁碎。
把细米子泡了后,用水磨子蘑碎,在锅里煮羹,凉一会儿,用手摸羹不汤手,一边煮羹,一边加麦芽,不搭锅,用锅铲把糖粥盛起来看,自动流下去,不沾锅铲,光溜了。
羹熟了糖就甜。
以前没有手表,凭感觉。
用簸箕盖上,灶里用柴火渣渣吊火,拍作,观察锅里中间有一窝糖水,加柴火,加温,让窝里分阴阳。
让糖熬出来,再去用纱布架子摇包摇,把糖水摇出来。”
张艺斐:
“就是把糖沼过滤出来吧?让糖水流下来吧?
我小时候看见你熬糖了的。
每一个步骤把握好,火候掌握好。”
余香玲:
“是的呢!要试探。
你婆婆是个胆小鬼。
熬汤的时候经常找肖春联的爸爸来看糖熬好了没有。
我是不问谁的,自己熬,自己摸索,我瞎搞,我又没有人管我,自由。
现在也可以熬汤!”
张艺斐:
“现在没有锅和灶给你熬糖吧?”
余香玲:
“是的,天井里面的这个灶,屋顶上面的瓦重新盖了的,没有烟囱了。”
张艺斐:
“熬糖也是一门技术,你掌握得很好!我们小时候也是吃你熬糖长大的,一直到初中你都熬过糖了的。”
余香玲:
“我们队里丑货家里现在还不是经常熬糖啊!
打麻糖,粗麻叶子,细麻叶子!他家的孙子,外孙来了就有东西给他们吃。”
张艺斐:
“谁家的丑货?”
余香玲:
“就是我们队的,六家的她的弟弟,六家的瘫痪了的,以前坐轮椅,她老公推她去抹牌,后来得了癌症死了。”
张艺斐:
“记得小时候看见六家的头发中间都掉了,蛮丑的那个媳妇。”
余香玲:
“是的,就是她家的。”
张艺斐:
“我家家爹爹,熬糖那需要大量的材料吧?哪里来的钱买?”
余香玲笑着说:
“大米,小米,麦子,都可以熬糖,可以用麻糖,麻叶子换啊!”
张艺斐:
“用麻糖换啊?”
余香玲:
“一切麻叶子切一大仓,我们不吃,都不馋,别人去了给别人吃。”
张艺斐:
“东西多了就不馋啊!”
余香玲:
“你家家爹爹熬糖切麻叶子卖啊!”
张艺斐:
“走街串巷地卖吗?别人知道家家爹爹有麻叶子卖吗?”
余香玲:
“人家上门来买啊!”
张艺斐:
“别人知道家家爹爹家里有麻糖卖吗?”
余香玲:
“经常熬糖切麻叶子,别人知道了!别人不会熬糖,切麻叶子啊!”
张艺斐:“就是只要家家爹爹会这门手艺,是不是。”
余香玲:
“旧社会,在那个柏树村会熬糖切麻叶子的人只有你家家爹爹。
现在大家都会了。”
余香玲:
“前几年,我做米团子,在锅里摊豆皮子,骑着三轮车到街上花场的去晒。做的有滋有味。蛮大的劲。”
张艺斐笑着说:
“你做米团子,摊豆皮子哪里来的钱?”
余香玲:
“我们不是种了几亩水稻地吗?请人种的,你爸爸那几年的腰疼,插秧都奈何不了。
我们队的许红权看见我到农田干活说:
“香玲婶娘的精神怎么那么好啊?”
做一些农活,我像不在乎的。
许红权的腰疼没有及时去看,后来得了癌症死了。”
张艺斐:
“好可惜啊!他的年纪不大哈!”
余香玲:
“那么年轻。没有钱医,医的时候已经晚了。”
张艺斐:
“农民不简单啊!”